这种事情,其实很多家孩子都会做,也是让家里难得有吃上一顿米饭的好机会,只要不过分,大多时候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
两个小家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紧紧跟在了董秋玲身后,弯腰捡稻穗的频率挺高,小小的背篼,等忙到晚上回去的时候,愣是捡得满满当当,还是用手往里面压紧实。
陈安知道,这是董秋玲在故意给两个孩子放水。
尝到了甜头,第二天两个小家伙早早地就在田地里等着了。
当然,主要是懂事的云梅在捡拾,而云兰,更喜欢追逐在稻田里吃得肥壮的蚂蚱,拿回去以后,不用油,哪怕是放在柴火上烤得香脆,撒上点盐,也能当成极好的零嘴。
早上背了一背篼,下午没多长时间,又是一背篼快要装满,董秋玲放水越来越严重了。
照这样下去,别看云梅也还背不了多少,但只要三天时间,也能在屋里多出一袋大米的稻谷。
陈安不想这种事情被人看到,也不想听人传出难听的话来,在休息的时候,第一次主动去找了董秋玲。
董秋玲坐在田埂边,挽起裤脚露出的小腿,半截白皙,半截裹满泥浆,她双手托着下巴看着下边哗啦啦响的河流出神。
陈安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一偏头,看到她的双层眼皮、浓细眉毛和轮廓鼻梁,在汗水的浸润下,有着别样让人心动的感觉。
他深深吸口气,将目光看向别处:“董姐,你还是少漏些,正常割稻子就行,漏多了,云梅捡得太多,这要是被人看见,我老汉不好做人。”
董秋玲收回目光,转头看向陈安,没有回答陈安的问题,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嬢嬢前几天问我,我是不是还想着回锦城?”
陈安微微皱了下眉头,转头看向董秋玲:“那你啷个回答的?”
“我说想,做梦都在想,但看着人都走完那么长时间了,我这边还是一点回城的音信都没有,再想想家里的情况,我担心我这辈子,都回不去了。”
董秋玲苦涩地笑了笑:“然后,嬢嬢又问我,愿不愿意就留在村子里,去你家……”
陈安愣了一下,他现在忽然反应过来,那天晚上说要来跟着上工的时候,自家老汉老妈那意味深长的笑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他们已经问过董秋玲了……难怪故意安排董秋玲跟着一起干打谷子这种体力活,根本就是想创造机会,让两人呆在一起。
他朝宏山看了一眼,发现他和另外一个同龄,早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
都是计划好的!
董秋玲话说到这份上,陈安再一声不吭,那就有些说不过去。
上辈子好歹也经历过些事情,对于这种事,他不是愣头青,也有足够厚的脸皮,但也忍不住有些心跳加速:“你又是啷个回答的?”
“我说我也不晓得!”
董秋玲笑了起来,忽然很认真地问陈安:“你……喜不喜欢我嘛?”
陈安挠挠头:“要说不喜欢,那就是自欺欺人。”
“我觉得不是,不然从去年过年到现在,你几乎没有去找过我,也很少跟我说话。”
“那是因为我晓得,哪怕伱人留在山里,心也是在城里的,还不如早点打消这种非分之想,万一到了以后,弄出个妻离子散的场面,不是啥子好事。”
“如果我愿意留下来嘞?”
董秋玲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说到:“我看不到回城的希望了,已经死心。在这村子里,也就只有你们家是真心护着我的,这些年,也帮了我不少忙。”
突然的转变,让陈安有些措不及防。
这个问题,他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他忽然又想起了冯丽荣。
董秋玲、冯丽荣,在陈安心里,其实都是娶回家当婆娘极好的人选。
只是,董秋玲的情况他多少知道一些,理性地放弃,而对新结识的冯丽荣有更高的期盼。
他当然也清楚,冯丽荣虽然自小生活在农村,但也是县城里的人,也觉得不是那么容易达成的事情。
何况,从认识到现在,满打满算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他跟冯丽荣也只能算碰过四次面而已。
这也是他有想法,但却一直没动作的原因。
却没想到,心里已经完全放弃的董秋玲,偏偏在这个时候说了这么一番话。
本该早就离开的人,现在还留在石河子村,陈安基本已经能够肯定,上辈子董秋玲绝对是因为一些事情忍受不了而逃离石河子村,也有可能是因为一些别的事情而离开。
不管怎样,肯定不是好事。
而现在,村里的情况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而最大的变化,莫过于赵昌富一家和公社姓唐的书记……
想到赵中玉当时蹲董秋玲窗子根脚的情况,陈安觉得,赵中玉动了某些邪念导致董秋玲提前离开的可能性更大,也不排除赵昌富那老杂毛,毕竟是有前科的。
但现在,已经无法深究这些事情。
事情既然出现改变,董秋玲会不会也跟着有转变?
陈安沉思了一会儿,问道:“那你是不是真的愿意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