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子事……说!”
陈安没好气地瞪了冯正良一眼。
“我到盘龙湾的时候听丽荣说过你在山里边跟县城里来的那几个所谓护秋队的人起冲突的事,说你学过武,用的啥子点穴手法,厉害得很……”
冯正良眼巴巴地看着陈安:“妹夫,这次是我们错了,不该干这种事情。但是你看看他们,到现在都还站不起来……他们有两个其实还是很不错嘞,挺讲义气,我在汉中这边混的时候,也没少帮我,你看能不能帮他们缓缓?”
老何回头看看躺在地上弓缩着不时发出一声声闷哼的青年,也有些担心:“弟娃儿,就帮他们缓缓,事情既然已经说开了,这冤家宜解不宜结,不要弄出啥子事情才好!”
听到老何这话,陈安对他的印象打了些折扣。
他不由心里嘀咕了一句:“冤家宜解不宜结,还不都是因为你才有这档子事儿,你现在倒好,一句轻飘飘的一句话,倒像个旁人!”
但他转念一想,以后估计少不了要到秦岭撵山、采药,必然要到汉中停留,也确实该把潜在的麻烦给化解了才好。
有打穴手法,自然也有解法。
当然了,这可不是电视上那样,点人穴位,让人呆站着许久不动,解法也不是戳上两指就能活蹦乱跳恢复如初那么简单神奇。
所谓的解法,其实就是個活血化瘀的按摩手法,当初在彭水苗寨的时候,龚志国也有教过。
他转身走回去,在四人身边蹲下,伸手在他们被打击的部位一阵揉捏,好歹让几人缓过来,能站起身来。
“没有十天半个月好不了,只有回去慢慢养,以后这种事情,劝伱们最好还是不要干,不然迟早有一天要蹲班房!”
陈安摆弄完毕,起身后叮嘱一句,叫上老何就走。
原本事情到这里就算完结了,让老何自行回去就行,但陈安还有事情要请教,他包里疑似崹参的东西得确定一下,既然老何懂这些东西,他准备选个偏僻点的地方再问,方便将东西拿出来。
如果真是崹参,那可不能轻易曝光。
冯正良也跟着斥责几人几句,然后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
一直将老何送出两三里地,那里能看到汉江的大片浅滩,陈安见四下无人,也无村落,冲着老何说道:“大爷,我们到江边河滩上坐哈!”
老何看了看浅滩,又看看周围,神色一下子又变得警惕:“去那里干啥子?”
“我有点事情想向你请教哈!”
陈安为打消他的疑虑,将背着的布包取了下来,撑开袋口,让老何看到里面的树皮封包:“我这次陪调研团在山里边钻,路上也看到点东西,估计是崹参,但我以前没见过,想向你请教哈!”
“是这回事!”
老何稍稍松了口气:“走嘛!”
陈安领头朝着浅滩处走去,距离大路三十多米,见地方已经被杂草灌木挡住,够隐蔽了,这才在草地上坐下,将树皮封包取了出来,小心解开捆在上面的藤皮,将里面的青苔拿掉,里九根植株根须一一展露出来。
老何凑近看了一眼,眼睛一下子就直了:“你这是在哪里搞来的哦?”
陈安摇摇头:“那地方我也叫不出名字,只记得是个山坡坡上,你晓得,我不是这边的人,对这边的地形不熟!”
潘石玉教授有地图,陈安当然知道那地方的名字,但知道名字也不能说啊,他可不傻。
跟着,陈安追问道:“大爷,是不是崹参?”
“是崹参,而且是大货!”
老何的神情变得激动,伸出双手将那一根根崹参小心翼翼地捧起来查看,当捧到最大的那个茎秆上有五个分杈的崹参时,双手都开始颤抖起来:“我也有好多年没看到这种大货了。
体笨、肥大、芦碗稀疏、不紧密,都是一些不入流及普通的参类。
你这几苗,芦碗紧密相互生,圆膀圆芦枣核艼,紧皮细纹灵**,须似皮条疏而清,珍珠点点缀须下……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纯正崹参,年份还相当大。
都是几匹叶?”
“几匹叶?”陈安对这些概念模糊,说不上来。
见陈安满脸疑惑的样子,老何知道陈安是真的不懂,解释道:“就是茎秆上面有几个分杈!”
“哦哦哦……明白了,这五根小的,是三个分杈,中号的三棵是四个分杈,最大这个是五个分杈!”
陈安说完,想要进一步确定自己的说法是否正确,接着问道:“五个分杈就是五匹叶,是不是啊大爷?”
老何点点头:“这崹参是参中帝王,传说连长白山的人参,都是从秦岭搬家过去的……”
这话,陈安和宏山在米仓山里听那采药人说起过,当时是和桔梗一起说的,当听一个故事。
但其实细细想来,秦岭为大地之脊,南北的分界线,最高的太白山那一线,也是常年冰雪,南北交汇之地,高海拔一些的地方,那也是完全适合人参生长的,有这样的传说,不是全无由头。
再者说,人参本是分布范围极广的植物,只是随着不断的采挖,不少地方已经灭绝了,只剩下东北。
长白山人参名头最响,在东北,却也不是只有长白山才有人参,好些地方都有生长。
“和长白山的野山参一样,一到五年生的野山参,参叶由三片小叶构成,俗称三花儿;长到五到十年的野山参,参叶由五片小叶构成,形同人的手掌状,俗称巴掌;
十到二十年的,生有两个桠,每个桠上有五片叶子,因为两个分枝像羊角、鹿角而得名,叫二角子;
三十年以上有三桠五叶,像灯台子的三个爪儿得名,叫灯台子,也叫三匹叶。
五十年以上的四桠五叶,叫四匹叶;八十年以上的有五桠五叶。达到百年的,有六桠五叶,我这辈子,只在年轻的时候,见别人采到一棵。
据说还有七匹叶以上的崹参,极其罕见,我只听过老辈人说的传闻,从未见过。
五匹及以上的,那就是真正的大货了,值大价钱!”
老何确实是懂行的人,说起这些东西,头头是道。
陈安问李豆花的时候,他也说过一些,但没有老何说得那么详细,他虽然也采药,但更多局限于米仓山,虽然也到处跑,却很少到秦岭里。
在李豆花看来,大巴山那一线,一直到神农架,山野面积已经够大够广了。
老何仔细端详着那棵五匹叶崹参,嘴巴轻声数着,好一会儿说道:“你这棵五匹叶崹参,我刚才数了下,有九十三年的样子,不得了,了不得啊!
你晓不晓得,我今天卖了两棵,一棵四匹叶和一棵三匹叶,就得了九百块,年份越长越值钱,单是这一棵五匹叶,就能卖至少两千块,这还是在收购站,若是碰到识货懂货的人,会给得更高,那都是可以用来传家的宝贝了!”
“两千……”
一旁看着的冯正良听到这个数字,忍不住咋呼:“我在汉中这边混了那么久赚得的钱,还远远抵不上这一棵崹参!”
他一直觉得,自己东北当知青回来,在汉中呆那么长时间,倒卖票证,赚得那些钱,已经算是很厉害了,结果在碰到陈安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有多幼稚
陈安一个冬季撵山,就比他折腾那么久得到的还多。
现在,只是跟调研团队进山一趟,二十天左右,带出一棵崹参,让他倒卖票证顺风顺水地也得干上三年,这还不连其它的,若是把其它的崹参都算上……
他咧了咧嘴,没法往下想,只是嘀咕道:“我忽然间都不想当老师了,妹夫,要不我来跟你撵山、采药?”
“想这些干啥子,好好当你的老师!”
陈安很清楚,撵山干不了几年,采药倒是可以一直干,但越往后,限制也越多,而且西医盛行,药材的大量人工种植,越是往后,采药越不赚钱,到了后世,连糊口都成问题,活计又辛苦,年轻人甚至都不愿意学这行,更别说进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