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西北之行可发生了不少事。</P>
公孙祉倚在窗旁吹着风，眼睛却注意着刘沅，从西北走后她便一直没有说话，不知是不是她心中对月啼仍存怜惜还是对世界上人的生死存灭而感到难过。</P>
他没那么多感触，人生人死，他活了加起来也百年了，该经历的在另一个世界已经经历过了。</P>
起初确实会迷茫会难受，只是慢慢的，见多了就不会表露这些了。</P>
都说当大夫之类的人无情冷漠，谁人一开始不会因为人的离去而悲伤呢，只是天地下那么多的人，若是每个人去世你都有悲伤一下的话，那无时无刻你都在悲伤，因为无时无刻都有人走入时间的终结之处。</P>
只是临近故乡，希望江南的烟雨能让她治愈一些吧。</P>
这里才是他们最初的家乡，一同在这里长大，读书……他们不能说走遍了这里的各个角落，只是能走到的地方都走过了。</P>
今后会是高楼林立，现在只见古城烟雨。</P>
其实，他们的家离湘江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不过近乡情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也是鲜少有机会来到江南。</P>
没有高楼挡住视线，没有川流不息的车辆，马车就他们的这一辆，咔咔的车轮声不断作响，不过，好似也吵不了这祥和的景象。</P>
湘江上几叶小舟前行，正值清晨，天蒙蒙亮，有收网的人，许是鱼情不错，他们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在鸟鸣中，水声中，包括车轮滚动的声音，一并抨击在心坎上。</P>
江心有一小岛，建了避雨的亭子，江上雾蒙蒙的，兴许夜里下了一场薄雨，看不清整个亭子的全貌，有休憩的渔家在亭内，喝了一口茶，喊了一首歌。</P>
“先前在西北，那边人说的话若不是有你在一旁，我还当真听不懂，可如今到了江南这处，本该也听不懂这乡音，可我就是听懂了。”</P>
刘沅心情也愉悦了不少，不过一听公孙祉这话，刘沅就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他明明就是听得懂西北那边的话的，就要装着自己听不懂，也是难为他了。</P>
不过，这一路，他倒是不曾问过她这些莫名举动的原因。</P>
他不问，她又何必解释。</P>
说不定，这太子还有她不知道的缺点。</P>
“这处倒是比京城雅致许多。”</P>
下了马车，雾中便时隐时现一轮红日，慢慢上升，染红了一片天，却又被这雾画了几笔，色彩淡了，可范围广了，好似梦里见时那般模糊。</P>
在程府落脚，其实刘沅对这个家也不是太熟，若非走过几次，一些重要的地方她知道，不然铁定露馅。</P>
“此处不比殿下东宫华贵，不过在这里也算是上佳的了，还望殿下不要嫌弃才是。”</P>
四下无外人，她也不避讳什么了。</P>
公孙祉也不客气，花满从屋里搬了一对椅子，他便顺理成章地坐了上去，时而叹息这椅子比马车坐得舒服，时而又四处打量府内，盘点着这府中别致之处。</P>
“此处的构景也比皇宫的好看，请问是哪家师傅的手艺？”</P>
“殿下怕只是因为看腻了所以一时觉得这里新鲜，宫里所用的能工巧匠，哪个不是天下一绝。”</P>
“天下一绝倒是不错，可绝美的看多了反倒觉得平常了，你府中这些景色对应江南的一年四季，倒像是真真正正活着的。”</P>
刘沅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菱形洞门雕了好些兰花图案，洞门好似一副画框一般，门内所展示的是对面池中的垂柳挽浮萍，鲤鱼惊绿荷。</P>
“确实好看，不过日日看着，殿下也会看腻的。”</P>
府中还留了打扫的侍女，程家虽说举家搬迁到京城去了，可这老宅还是没卖，想着哪日想回来了，也有个熟悉的地方可以住。</P>
花满近日有些水土不服生了一场高热，刘沅倒是一路上照顾地手忙脚乱的，如今到了程府，有专门的侍女看着，她身上的担子也减轻了些，花满看着状况也恢复了些。</P>
“你可知此处有什么吃食特色？好不容易来一次，仅是待在府内的话，倒是过于淡薄了些。”</P>
“此处吃食口味甚重，我且都受不了，殿下自幼尝着京城的东西，怕一时半会儿吃不惯，到时候生病了，届时要给我定的罪可不小。”</P>
“我口味不同，吃得了这些。”</P>
他内敛地笑着，刘沅只觉得熟悉，这莫名其妙的感觉，在官儿时也感受到过很多次，他常常给自己一种是秦鹤城的想法，有些习惯行为不知也是不是凑巧，真是太像了。</P>
刘沅没回话，只是这几日时常下雨。</P>
公孙祉此番出京主要就是来看江南地区的，停留的时间自然会多很多。</P>
养着伤，时而沏茶，望向窗外，小雨淅淅。</P>
她不喝茶，是为公孙祉准备的，看着时间，他也该回来了。</P>
点茶她不会，也不觉得口味如何，只是吃着细腻许多，她不讲究这些，只是公孙祉吃惯了那些，怕他嫌弃。</P>
改日得寻个师傅来才是，她也不是想学，就让那师傅留在府里点茶就好。</P>
街上熙熙攘攘，人挤着伞，却也没打消人们凑热闹的心。</P>
又是赶集。</P>
突然有人塞了一袋干果给她，刘沅一时没注意，加之那人速度极快，饶是她也差点没看清。</P>
徵羽在人群中快速穿过，蓦然回首，正见刘沅看着自己，她笑了笑，指了指刘沅怀里的干果，她没带伞，如今已经淋湿了衣裳，也不见她在意这些，只是笑着跑开了。</P>
公孙祉见过她，她知道不能贸然来这，可是水清玉传回的信诉说着京城的种种，她实在放心不下，知道了他们来到江南，她骑着快马便赶过来了，看见她没事就好。</P>
花满抱着一堆东西探出脑袋看了看，也只看见一个背影，回头却见刘沅怀里多了一大包干果，着实好奇:</P>
“程姐姐，这是方才那人送的吗？”</P>
两人被人群挤着走，刘沅抽空看了看，徵羽同浣儿一样，很是了解她的口味，蜜饯太甜，不适合她，而且这个季节街上并没有卖这些的，所以这是徵羽特地晒的吗。</P>
被人关心总是很令人开心的，虽然她迟早会离开，但是既然现在还身处在这个世界，他们待这个世界的刘沅的好，那个刘沅是享受不了了，等她离开了，那个刘沅自然会回来的吧，她低头看着花满笑着道:</P>
“是个好心姐姐给的。”</P>
回府要经过一条小道，这里的人倒是少了很多，唤了几个人拿东西，她和花满也能放松放松了。</P>
青石板路被踩得哪里都是黄泥，两侧人家也紧闭大门，倒是安静不少。</P>
无意一瞥，竟看见有家人的墙角，那长满了杂草的地方开了一株花，黄色的，植株矮矮的，开了好几朵花来，她凑近了些，果真是自己没看错。</P>
心下一喜也顾不得被打湿衣裙了，她抬脚便踩着坑坑洼洼的土走了过去，不小心摔了一跤，她不在意，倒是花满担心了，一直唤着让她回去。</P>
那墙角如此艰难的地方，这花都生了出来。</P>
这好像叫结香花。</P>
突然想起一个传闻，她便抬手给这花打了一个结，听闻结香花能解结，心里的结。</P>
可想着它连自己给它系的结都解不了如何去解她心里的结呢……</P>
摇摇头，又把结给解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