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汉祥居住的界限街107号,那间旧式花园洋楼里,住着与音乐方面有关系的,就只有编曲家姚闵和音乐家李厚祥他们两个人。
但是,李汉祥为什么会说她们楼里住着三位音乐家呢?
却是原来那位逃难而来郭姓处长大人,有一个大女儿名叫郭大妹,虽然才十六岁,但天生嗓子好还喜欢唱歌,经常在楼里开‘个人演唱会’。
这楼下的音乐家李厚祥,看着小丫头有趣,便有事没事的指导两下,于是这小姑娘便唱得更欢了,成了107号的第三位音乐家。
就连不怎么唱小曲的李汉祥,都被这小丫头被动教了两句,整天挂在嘴边哼来哼去。
要说李厚祥这搞音乐的,赚钱比不过他们这些拍电影的,倒也是真话。但比起只挨了电影一点边的李汉祥,却又是高了不少。
起码,李厚祥不用六个人挤一个套间。
李厚祥的主要工作,便是给电影做音乐设计和写插曲。由于他名气还不小——周旋的御用作曲家呢,所以每年总有那么十来部影片来找他合作。
不过虽然李厚祥赚得也还算可以,但他开销也大啊。
光租这花园洋楼的套间,就花了不少呢。
所以当杨秋找上门,说想付学费随便学习一下乐理知识时,李厚祥犹豫了不到半秒便直接答应了。
就当是,随手赚外快了。
当然,按课时收费。
这天当杨秋送完李蔓去到学校后,便夹着两本李厚祥给他看的乐理书,晃晃悠悠地来到了界限街107号。
“花开花谢月圆月缺,清风明月伴我,我伴清风明月不言别……”
刚一进花园大门,杨秋便听见一楼水房处,又传出阵阵歌声。杨秋听着有意思,便一路慢慢地走到了水房门口。
但见水房的一个水龙头旁,有些瘦弱的郭大妹正蹲在木盆前,一边认真浆洗着衣物,一边清唱着歌曲。
“哟,大妹,又在开演唱会呢?”杨秋倚在窗台上,笑着问道。
郭大妹想是被李汉祥他们那群单身狗调戏多了,早已见怪不怪,所以听见杨秋问话是头也不回,继续洗着手里的衣物道:“是吖,你要买票吗?”
“不买,穷。”
“呸!”郭大妹啐了一口,恨道:“我才穷呢,你少上一节课就有钱买票了。”
“二十块呢,舍不得。”
“小气!”
郭大妹说她穷,还真是穷。
她老爸郭处长虽然以前是处长,可现在是屁也不是,连个正经工作也没找到。而且郭老爸的处长位置虽然早没了,但处长的享受却没落下来。
一家人刚到香江就搬进了这栋花园洋楼,喝咖啡吃早茶看报纸,小资的生活是一样都没落下。
但是这些可都是要花大钱的,靠着郭父以前当处长时攒下的那点油水,如何能长久?
于是没多久,他们手里的钱便见了底,只得咖啡也不喝了,报纸也退了,早餐也换成了白粥加稀饭。
只是这房子,郭父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省了,一家人便咬牙坚持到了现在。
现在,郭父便每天出去找业务,做帮办,赚‘大钱’;而作为家庭主妇的郭妈,则收集周围人家的脏衣物,带着郭大妹,干起了浆洗的力气生意,帮着贴补家用。
杨秋来上课时,十次有七次看见郭大妹,不是在洗衣物就是在晾衣物。
要说这郭父其实挺不负责的,要是换个差一点的房子,可能全家的生活会更好。
可惜这是他们的家事,而且显然这一家子也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郭大妹也从没有叫过苦,杨秋他们这些外人也就实在不好多说了。
这情况,便一直延续了下来。
瞧着郭大妹一脸的不屑,杨秋笑了笑,想起刚刚的调子,问道:“对了,大妹,你刚刚唱的是什么歌?挺好听的。”
“歌?”郭大妹抬起了头,回道:“邢绣娘啊。”
“什么娘?”
“邢——绣——娘,你这都不懂!”郭大妹给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
这年头,咱不懂的歌海了去了,杨秋心里一阵吐槽,问道:“这歌讲啥的?”
“讲的是……”
“大妹!大妹!”
郭大妹刚打算答话,楼顶上忽然传来了郭妈妈的声音,这下小丫头也不理杨秋了,扯着她那很是不错的嗓子嚎道:“妈,我在!”
“大妹,衣服洗好了吗?”
“好了。”
“快点拿上来。”
“好!”
说完话,郭大妹看也不看杨秋,便把扭干了水的衣服堆在木盆里,然后端起木盆,人小盆大地跑上了楼去。
杨秋瞧着好笑,轻摇了一声下头,就准备去找李厚祥上课……
“请问,李厚祥李先生在家吗?”门外的院子里,忽然传来一个杨秋异常熟悉的声音。
“李厚祥先生在吗?”
“好像……”
“谭导,我们进去看看。”
声音越来越近,杨秋的脸色也古怪起来,透过窗户依稀看见两个人影,慢慢地走了过来。
外面的两个人刚一进门,由于是明处走到暗处,视线一下子变得较为迷糊,瞧着大厅右边貌似站着一个人,两人间靠右边的那个人便又开始问话了。
“请问,李厚祥李……姓杨……杨……杨秋!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