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便是西城小茶馆快要开业的日子了,沈屿月天还没亮就起了床,正打算唤辞儿来洗梳时,却蓦然想起,辞儿已经调去了母亲身边。
“春苑,”随着沈屿月的轻唤,春苑走进了内室,,沈屿月抬眼问起来,“昨日你对辞儿说了什么?”
春苑答:“奴婢对辞儿说,小姐很喜欢西城的茶馆子,注入了很多心血,可是因着日日在茶馆忙碌不着家,夫人有些心急,想把茶馆子收回去。于是辞儿自己便主动请缨这几日去夫人近前伺候给小姐说说好话,还主动央求奴婢留下了帮衬小姐呢。”春苑的声音淡淡的,从不曾令人觉得邀功,但事情确是办的漂亮,沈屿月高兴,随手赏了春苑一枚翠绿的桌子。春苑却推辞开来,正色道:“小姐,奴婢只要能和小姐一路谋求谋得夫人安生便是最大的赏赐了。奴婢年纪也大了,身外之物没有那么重要,还请小姐收回。”沈屿月不再强求。
到了换衣裳的时候,沈屿月又惊喜了一番。春苑着实极擅搭配,她看似随便拎出的几件衣裙,沈屿月搭上,便感觉十分合适。想来应当与春苑的宫婢出身有关。
稍作打扮,只见沈屿月从屋内走出,身着玄色绸绫裙,外面披着一层藏青乌云薄烟纱,宽大的衣摆上锈着月白底花纹,乌黑亮泽的青丝简单的绾了个别致的飞云髻,其余垂在颈边,额前垂着一枚小小的月白底宝石,点缀的恰到好处。头上插着镶珠花的累丝小银步摇,随着莲步轻移,发出一阵叮咚的响声。这一身,可谓又正式,又符合茶馆的气质。用色都很浅淡,却因着精巧的搭配不教太暗淡的颜色淹没少女的气质。
沈屿月提前了一个时辰,便到了茶馆。本来她昨日便提好了牌匾,如今想来,若是摄政王能前来赏光,那便请摄政王落笔提个字罢。
一顿忙碌的准备后,沈屿月的小茶馆迎来了开业。她站在茶馆门口有些恍惚。身边是热闹喜气的鞭炮锣鼓,眼里隐隐泛起了些泪花。自重生以来,她事事亲力亲为,如今象征着她庞大棋盘的开始的茶馆也迎来了正式开始营业的这一天。不出三四天,薛秋母女便会借故入住侯府,在此之后,她的每一步棋都需要花费不少的银两,她必须尽快盈利,尽快私下买更多的地皮,在谏天处落在西城后才能翻涨出很多银子来。她心里明白,自己能不能保住心爱的小茶馆都是另说。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换上笑容来,招呼着一开始便围来的百姓。
已是快到春日末尾,天气稍许有些闷热起来,沈屿月早就在店门口设了些座位,上了几壶清茶和些许茶点供人取用品尝。西城本就相较帝丘城其他地界儿清贫些许,如今沈屿月试吃的小茶点一摆上来,便有许多百姓呼朋唤友喊了邻里亲戚前来品尝,还有些胆大的,自是直接揣了大把点心回家。
沈屿月并不打算制止,只是心里有些悲戚。无论政权更迭,一朝起一代落,受苦的依然是百姓。哪怕国泰民安歌舞升平,这些个百姓依然过着清苦的日子。富庶商人夜夜笙歌,穷人饥肠辘辘,也只是名头上平民百姓比低贱商人好听些许,可这可有可无的名头和能不能吃饱饭孰轻孰重,所有人自是辨别的门儿清。
沈屿月暗暗咬牙,她如今势单力薄,尚保不住自己与母亲的安危,哪怕出生于权贵阶级,如今却尚没有能力救助百姓。倘若某一日她站稳了身子,倒是要试试如何撬动这千年来无法转变的局面。
晌午未至,摄政王便到了。架子摆得并不大,让沈屿月甚至有些怀疑这到底是不是朝堂上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
只见茶馆门前停下一架炭黑色的马车,阳光下一看隐隐有些金色的纹路,想必是揉了金丝镶了进去。稍顷马车门开了,几个侍卫扶着一位颇有些瘦削的带着金镶墨玉面具的男子下了马车,只见那男子身穿一件漆黑色的圆领袍,衣摆处用金线绣着几条绞盘的蟒蛇,腰间绑着一根灰黑色祥云纹宽腰带,一头鬓发乌黑茂密,从面具中透出一双惺忪却暗含凌厉的星眸,体型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但是身高确是十分具有压迫感,周围的人只得仰头来看。
这身影和沈屿月上一世记忆中的摄政王慢慢重合起来,她低头恭敬见礼,道:“恭迎摄政王,摄政王万安。”
男子抬起手来虚扶,低声道:“免礼”,人却已经大摇大摆走进茶馆里,掠过沈屿月的时候,沈屿月闻见了摄政王周身一股浓浓的挥散不去的药香。有些苦涩,又有些清冽的药味。沈屿月只觉得味道隐隐有些熟悉,但是又说不上来在哪里闻到过,或许是隔壁的药材铺子吧。沈屿月甩甩头,连忙跟了上去。
穿过前院的山水亭台,沈屿月引着摄政王一路走到后院的奎阁。入座后,沈屿月赶忙沏上茶水。摄政王却没有急着落座,轻笑着转了两圈。
沈屿月教春苑从后厨取来自己亲手做的前世改良过的茶点,正欲开口介绍,却听那摄政王开口了,声音中还藏着些许兴味盎然。
摄政王道:“倒是个妙处。这一路上来皆是不易察觉的缓坡,因着一路皆有石块和矮小树木修饰,根本令人察觉不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沈小姐应当是垫高了泉眼,这才使清泉可以陆续流经各个房间。如今我们在的房间应当是主房,其实已经算是二层了,其他房间分别在一层和夹层罢?如此以来客人皆以为这雅间只有一层,七间雅间刚好填满,你倒是聪明,利用落差藏出一间暗室来。”
沈屿月微惊,但是既然已被发现,也只能用这茶馆做摄政王府的敲门砖了。沈屿月连忙笑着,教春苑呈上了雅间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