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面的茶水倒还好说,碎瓷却是直接砸破了他的额头,鲜血顺着额角滴落到眼前,尤文骥还未曾缓过神来,人就已经因为眼前这抹红色一怔……当场昏厥。</P>
尤文骥这一昏,就连闵文益都吓得一惊,咳嗽都停了几分,忙指挥内官上前将人扶起,自己也微微倾身去查看。</P>
不知是因为尤文骥的话、还是那说话之人的晕厥,殿上百官亦是一阵骚乱。</P>
闵景迟趁乱上前一步,扶住闵景行,阻住他继续叩首之势,递了个眼神。</P>
高台龙椅上,闵文益此时正忧虑尤文骥,并未注意到另一边的闵景迟,他虽是含怒出手,却也只是向阻止尤文骥再说,并非真有心想要打杀于对方。</P>
听到内官说尤文骥只是昏过去,闵文益这才稍稍放心,挥手让内官将其拖下去传太医看诊。</P>
他微微放松下来准备喘口气,新的茶盏凑到唇边刚喝了一口,却又听另一人突然趁此时机开口,迅速出言——</P>
“此失踪案,儿臣有协同尤大人共查!发现此案主谋竟是京郊太清观伙同朝中众多官员!现已查明的牵涉其中者,便已足有四十五人!”</P>
闵文益一口茶水正在口中还未来得及咽下,这边突然听闻此言忙要开口相阻,谁知心急之下竟是呛在了当场,顿时开始了更为猛烈地咳嗽。</P>
他心急之下又说不出话来,只能伸出一只手颤抖着指向闵景迟,怒目瞪眼。</P>
闵景迟恍若未觉,神色不变,略一低头避开闵文益的目光,口中却再次加快。</P>
“据查,这四十五人包括工部侍郎阮勤、太常卿钱禄、光禄大夫李修正……朝散大夫崔宏儒!他们与太清观同谋,掳绑少女,将这些失踪女子囚于府中,残害奸淫!如此禽兽之行,不光不配为官,甚至不配为人,还请陛下圣裁!”</P>
闵景迟每点出一人,朝中便是一阵骚乱,被点到之人惊慌无措,听到身边之人被点出者,亦是无比震惊。</P>
待到他这番话说完,什么肃不肃静的百官也顾不上了,血口喷人的怒斥声响彻大殿,一声比一声更高,仿若这样就能将他们被曝出的罪行遮掩。</P>
“昭王殿下还请慎言!你可知自己说的是什么?无凭无据,你难道以为自己只这般空口白牙几句,就能泼本官、泼这众多同僚一身脏水!?”</P>
“昭王莫不是患了什么疯病?如此臆想竟也敢述于这大殿之上!?老夫之德行众人皆知,怎可被你如此污蔑!”</P>
“圣上!昭王这般口出诬言,岂不是辱我天佑百官声誉!?陛下万不能信了这话,要为老臣们做主,严惩昭王啊!陛下!”</P>
殿上乱糟糟闹作一团,终于顺过气来的闵文益,却只喘着粗气,一双眼紧紧盯着闵景迟不言。</P>
闵景迟目光平静,回视向上方圣上,目光淡然。</P>
父子二人这般对视着,闵景迟眸中无波,闵文益眼里却是怒意渐盛。</P>
眼见刚刚他已经阻止了景行和尤文骥那个愣头青出言,已经算是将此事压了下来。</P>
谁知闵景迟竟是丝毫不顾他阻拦之意,不但揭出此事,甚至在这大殿之上,便直接将其中牵涉官员姓甚名谁都一一指明,竟是直接绝了他压下此事之路,将自己放在了此事对立面!</P>
事到如今,他若不压此事,景行背负污名、便会储位不稳。</P>
可他若执意要继续压下此事,就得认闵景迟之言尽是污蔑,惩处他来抚慰群臣!</P>
闵景迟此行根本就是以己身阳谋威逼于他!好大的胆!</P>
“谁说五弟所说乃是诬蔑?孤可保五弟口中,句句实言!”</P>
不等闵文益做出决断,闵景行却是再次开口,膝行两步,挡在了闵景迟身前,又一次向上位叩拜。</P>
“父皇!儿臣要奏的亦是此事!尤大人和五弟所言据是替儿臣所言!这些受害女子都是我天佑的子民啊,父皇!若要证据,这些女子如今还被囚禁了他们府中,父皇派遣禁军到这些人府中一搜便知!还请父皇派禁军前往!到时自是铁证如山!”</P>
闵景行长叩不起,直接将自己与闵景迟绑在了一根绳上,站到了那四十五名官员的对立面。</P>
那些被点出的官员们见状,顿时都哑了几分声息。</P>
这昭王在圣上面前一向不怎么受宠,若指认他们的是昭王,圣上权衡之后,或许还会为了稳固朝纲一力压下此事,惩处昭王。</P>
可如今太子却明言支持昭王……</P>
被点出的官员们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眼见圣上还在沉着脸思索,也只能趁着圣上还未决断之前,左右乱投起医来。</P>
“庞大人!您可是最了解我不过的,我府上您也常去啊!我哪里有什么掳绑平民女子之行!?您可要为我作证啊!”</P>
“肖大人!你我可是同窗!师出同门!今日我被这般污蔑,若传扬出去,不光我声名有损,老师面上也无光啊!”</P>
“齐王殿下!殿下!这太子和昭王这般血口中伤我们,只有您能为老臣做主了啊殿下!”</P>
“对……对、对啊!齐王殿下!您可是齐王,不能看着我们这般被污蔑啊!”</P>
听到这名闵景耀一党的官员向闵景耀求助,众官员这才回过神来,忙都纷纷求到闵景耀面前。</P>
他们这四十五人中,本也有一些太子一党的官员,然而今日闵景迟和闵景行却是谁也未曾袒护,将他们的名字同样一一曝了出来。</P>
如此一来,他们还有何顾忌?直接在这大殿之上,便改旗易帜起来。</P>
被求到自己身上,闵景耀微微一怔,略有些迟疑。</P>
他刚知晓此事时也是心中微惊,尤其是听到闵景迟提到太清观时,更是没想到那边竟是背着自己,笼络了这许多官员。</P>
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这是他的机会。</P>
闵景行主动曝出此事,在他看来简直蠢到不能再蠢。</P>
即便此事最后如闵景行所愿,这四十五人均丢官罢爵,依律行处,可对闵景行又有何益处可言?一个监国不利、德行有亏的帽子,戴上后可就再也摘不下来了,若之后再出点什么事……</P>
说不准他真能以此为契机,废了闵景行的储位。</P>
而若这些官员最后未被惩处、父皇决意压下此事,那这四十五名官员……定然都将加入他之麾下。</P>
毕竟于公,哪怕原本是闵景行一党的人,此时也已经与闵景行结怨,不说闵景行日后为帝秋后算账,便是父皇暗中。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他们总得需要个保护伞。</P>
而于私,他们既然是与太清观合谋,定然也是与那股势力有关,自然都是能为他所用之人……</P>
但即便是为这些官员们出言,也不能做得太明显,他与那方势力也有关联,总要小心些,不能引火烧身。</P>
“父皇,儿臣觉得不妥!”</P>
想到这,闵景耀也抬起头来,看向上方道。</P>
“这别的都暂且不论,只是这北辰皇子不到一月就将抵京,若如今大肆搜查数十名官员府邸,京城中定人流言四起,再传到那些北辰使臣耳中,岂不有损我天佑声威?还请父皇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