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荒谬！”安珞上前一步，亦学着杜翎远的语气，冷笑了一声，“难道靖安司平日里就是这般办差？自负自大、闭目塞耳，单凭杜大人一个人的臆测，就能做出决断？”</P>
安珞说着，又继续上前一步，与杜翎远对峙，</P>
她本就与杜翎远身形相仿，眼下两人这般只是对方，便是杜翎远心中也不免生出了几分威势压迫之感。</P>
她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淡淡道：“……这也难怪，这京中的案子不会交到靖安司之手了，不然还真不知、这杜大人手下，要判出多少冤、假、错、案。”</P>
杜翎远闻言脸上顿时一黑，他听得出来，这安大小姐这明显是知道他们靖安司和京兆府那些过往官司，这才故意说起这些，为的就是戳他的痛处。</P>
他当即忍不住也上前一步，鹰眸瞵视，声音中也带上了怒意：“你这女人——”</P>
“杜大人！”</P>
一道清朗之音从安珞身后响起，暗含着警告。</P>
安珞本是昂首垂眸、一步不让地逼视着杜翎远，而杜翎远亦是毫不示弱地与安珞对峙。</P>
可这一声过后，杜翎远微微一顿，转头对上闵景迟的眼后不过一息、便恭敬垂首，只又蹙眉望了安珞一眼，就拂袖转身、再次主动退让开来。</P>
安珞见状，却瞬间一口气憋在了心间，只觉呼吸都有几分滞然，颇有一种一拳打到了棉花上的无力之感。</P>
她沉默地抿唇站了两息，这才回首看了闵景迟一眼——那目光让闵景迟不由得一怔。</P>
然而，还不等他看懂那道目光背后的含义，那目光的主人却已经撇开眼，转身径直走向屋外。</P>
“……”闵景迟。</P>
闵景迟微微愣神，一双星眸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离开之人，一瞬间险些想要伸手去拉，却又马上回过神来，只克制地在身侧紧握成拳。</P>
晨间及快绿阁门前、安珞和裴姝语退开的样子，渐渐与眼前的身影重合，他直觉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可一时之间又想不明白。</P>
似有万千纷扰，混杂成惶然和慌乱、充斥在了闵景迟的心间。</P>
安瑾倒是并未察觉出两人之间、这番涌动的暗潮，见自家妹妹拂衣而去，只当是杜翎远的话惹了她恼怒，便也抬步准备跟上去离开。</P>
然而一旁的尤文骥却是伸手拉住了他，又向闵景迟的后背猛推了一把。</P>
闵景迟被这一下推得微微回神，他有些茫然地回首，就见尤文骥冲他打了个眼色，又向门外的方向努了努唇。</P>
看懂了好友的暗示，闵景迟又是一怔。</P>
他微微垂眸、默立了两息，双手握的更紧……突然，他似是做出了什么决定般迅速抬眸，转身大步向门外追去。</P>
“安小姐！”</P>
安珞虽是带着几分愠怒离开，可步伐却只是平常、并不算快。</P>
闵景迟追出不远，便看到了安珞的身影。</P>
听到那一道唤声，安珞脚下微顿。</P>
她犹豫了一瞬，还是站住了脚，转身向身后望来。</P>
见安珞站下，闵景迟心中一松，也下意识放缓了脚步，停在了安珞面前。</P>
“……五殿下还有事吗？”安珞漠然开口。</P>
她的目光分外平静地落在闵景迟身上，面上一丝神情也无，就好像之前的怒意、也不过都是错觉。</P>
闵景迟见状，心中却是更沉了一份，他张口想要询问安珞究竟为何而气，可话到嘴边，却又不自觉便成了南辕北辙之言。</P>
他说道：“你……你刚才说、那细作未必就是藏身于青楼，可是有何凭证？”</P>
听到闵景迟追出来是为了这事，安珞双眉轻蹙、微微抿唇，心中亦是不自觉间更烦闷了几分……连她自己都未曾发现。</P>
可到底闵景迟问的是正事，安珞也只垂眸了一瞬，便调整好了心绪，只专注于这寻拿细作之事，将自己之前所想所猜、一一道来。</P>
“是因为那脂粉的香味。”她解释道，“若杜翎远的鼻子没有出错，那么那封信上的香味，就绝不可能是来自于花楼中的姑娘。”</P>
假设原本的推断无误，那细作当真是藏身于花楼之中的恩客，那么想要同时沾染上几种上品的脂粉香气——尤其是不同的香气间也无有气味轻重的分别。</P>
那就只能是那细作同时点了几名姑娘过夜，且这些姑娘需得是烟霞、花魁那种头牌才行。</P>
可她今日也打探过了，这样做所需的夜资将会翻倍地增长，在花楼中也不算寻常之事，堪称一句张扬。</P>
但作为细作，这张扬便是排在第一位的大忌，尤其是这种潜伏在他国的细作，一般都会选择一个不会过于显眼的身份作为伪装。</P>
那么，能让那细作如此作为的唯一理由，似乎就只剩下——欲难自抑了。</P>
……那就更不可能了。</P>
若是连自己的欲念都无法掌控，只能说明此人心志软弱，难堪大用，任何一方势力，都不可能培养这样的人，去做细作之事。</P>
况且这一推断想要证实也很简单，只需去各处花楼，暗查最近一段时间，可有像安珏一样、一掷千金的恩客，若有、这恩客又是否真是细作，自是一查便知。</P>
但安珞觉得，若真去查此事、或者说再去探查花楼，都不过是在继续浪费功夫罢了。</P>
“……既然无论怎么猜想，都无法将这一假设的前后因果全都解释通彻，那只能说明、这般假设从一开始就出了错！”</P>
安珞向闵景迟细细说完了自己推断的过程，眸中都不自觉微微闪动着光亮。</P>
“所以那细作，就绝非是花楼中的恩客！”她最后万分肯定地说道。</P>
看着这样的安珞，闵景迟却是微微有些失神。</P>
眼见安珞已经说完最后一句话向他看来，对上那一双微亮的狐眸，他有一瞬间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京城的京兆府、还是那儿时边关的小院，那心中惶惶也在不经意间、便脱口而出了。</P>
“……我可是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