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7章 怨魂现身(1 / 2)

当到了约定的时间、安珞从漱玉斋悄然翻出与安平岳会合时,陈氏已经独自一人在璇玑轩的院子正中坐了许久,一直从戌末坐到了子正。

早些时候,刚将其他人都赶出璇玑轩、从内部锁住了院门时,陈氏还四处走动了一番,又将布置好的法阵来回检查了几遍,确保没有什么疏漏。

后来等实在没有再能检查的了,她便搬了椅子,坐在了院子正中。

往日喧嚣热闹、从不离人的院子,如今就只剩下陈氏自己,自是免不了让人觉得冷清空荡。

原本熟悉的一花一木,在寂静无声的环境中,也让人止不住地越来越觉得陌生可怖。

陈氏初时还只是觉得安静,可渐渐却反觉着这不常见的安静、竟格外的吵闹。

正因为没了四处的人声,才使得平时听不到、或者说注意不到的那些声音变得清晰而明显。

哪怕只是吹过的风声、甚至草木窸窣的摇晃,都会让陈氏猛然吓得一惊,瞬间望向声源的方向。

尽管距离前两日怨鬼出现的时间还有很久,陈氏也正是满身满心的困顿疲乏。

可她正被四周各种声音弄得草木皆兵、身边又无下人陪伴,也就根本连回到屋中小憩都不敢,只等绷紧神经、打起精神,坐在院子正中央,警惕着徐慧沁的怨鬼会突然造访。

于是深夜之中,一个女人就这样紧张地坐在院子正中,略显疯癫地不断转身望向周边各处的方向。

这副景象若是落在旁的不知情之人眼中,怕是真会以为陈氏这是疯了。

但落在安珞和安平岳眼中,却是让他们一个再次确认了自己的计划已然生效,另一个则清楚地看出了陈氏隐藏在惊惶之下的心虚。

安珞追查出的那些线索和她做出的所有推断都有理有据,安平岳也并不觉得女儿会捏造事实或证据来欺骗自己。

再加上此刻陈氏的状态,更是证明女儿所言非虚,陈氏的确是害死慧沁的帮凶,只是他们还需要让陈氏自己开口说出当年的真相,才能让所有的未曾验证的猜测、都确认分明。

不过对于如何让陈氏开口这件事,倒是并不需要安平岳来参与,安珞早已谋划好了一切,而此刻便是她开始计划之时。

在安珞无声的示意下,安平岳悄无声息地翻入了璇玑轩的外墙,在一处厢房后隐藏好身形,借着房体的遮掩观察着院中的动静。

眼见她爹找好了位置,如今也已经过了子正之时,安珞微微阖眼,回想着娘亲曾经的音容,很快便在几息间便调整好了自己面上的神情。

第一日时,她虽已与陈氏打过照面,但那毕竟也只是一个惊惧之下的瞬息,不像一会儿要长久地直面陈氏的审视,她必须确保自己的伪装不会被陈氏察觉到什么问题。

待到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之后,安珞又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身上新准备好的几处机关。

待到一切就绪后,她这才最后从怀中掏出了自己为陈氏特制的迷药,借着微凉夜风的吹拂、将其送入院中飞散,侵染进陈氏的呼吸。

不过十几息的时间,陈氏原本分外警惕紧张的神情、便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她不再如惊弓之鸟般,往复巡视着周围一切、怀疑任何一点声响。

取而代之的是汹涌袭来的困意、不知不觉间变得恍惚的意识,以及椅背上渐渐放松、失去抵抗的身体。

在迷药的作用下,她很快便再次进入到了那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对周遭现实的感知正在变得迟钝、直至丧失,整个过程悄然而缓慢。

算起来,这已经是陈氏连续三日、吸入安珞为她特制的这种迷药了。

在安珞有意的设计下,这一方迷药的药效并不会如普通迷药般很快散去,而是只要没有得到解药来治疗,便会持续在中药之人的体内不断累积,直到……

安珞又摸出另一包更少的药粉,仔细地将它散在了自己的双侧衣袖上,确保药粉会随着自己的每一次动作而散发。

——直到被对应的药引催化!

做完这一切,安珞再次默默观察了一下陈氏的状态。

她准备的这一会儿的功夫,迷药的药效依旧在持续产生效果,陈氏在椅子上睡得并不安稳。

此时陈氏蹙着眉,身体时不时就会抽搐扭动一下,冷汗从额头渗出但很快就会被夜风带走,睡梦中的神情尽是恐惧和不安。

见迷药的药效已经发作得差不多了,安珞便一闪身、无声地落入了璇玑轩的院内。

她故技重施,指尖飞掷打灭了整院的灯烛,只是这次她没有再用水滴、而是直接用的石子,毕竟过了今夜、陈氏也不会再有机会去查验第二遍了。

安珞默默向陈氏走近,最终挑选在与她还有一段距离的位置处站定,再次开口低唱起了、那让陈氏无比熟悉和恐慌的曲调。

“月牙弯,月牙长……”

歌声响起的时候,不光是睡梦中的陈氏面上闪过一丝挣扎,就连躲藏在暗处的安平岳,也不由得跟着一怔。

其实当年,也就徐慧沁去世前常唱这首歌的那两年,安平岳都是常年在外征战,在府中的时间实在少之又少,这使得他实际上、并没有听到过多少次徐慧沁的哼唱。

不过这首童谣在边城几乎到处都有人在传唱,安平岳对童谣本身并不陌生,而更让他熟悉的,是此时唱着这首童谣的那个声音——

那个刻入他骨血的声音,他此生都不会忘。

看着那张他熟悉的面容、用他熟悉的声音唱着边城的童谣,即便知道那是女儿假扮的慧沁,安平岳却仍是止不住有一瞬的恍惚。

似乎他也在不知不觉间进入了一个悠长的梦中,而梦中是终于愿意原谅他的慧沁,却依旧只肯让他远远地看上一眼,依旧不肯走到他身旁。

其实他很久都没梦到过慧沁了。

更准确来说,自慧沁去世之后,哪怕是在梦中,他也一次都没能再见过她。

这些年中,安平岳其实也偷偷尝试过各种办法,无论是求医问药还是求神问卜,他的梦境中都只有边城空荡荡的将军府。

即便他在梦中拼命奔跑,回到慧沁的院子,那里依旧是没有人、没有声音、更没有她。

慧沁一定是生他的气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