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非常有默契的全然忘记昨晚的事情。</P>
阳光明媚,微风吹拂,一家人驱车来到城市边缘的一处露营地,面对小溪,背靠郁郁葱葱的大山,在高大挺拔的榕树下,支起了天幕。</P>
有人烤肉,有人捧场,有人赤脚在溪水里打闹,有人在空旷的草地上放风筝,两两成群,躺在摇椅上的老爷子,笑吟吟地看着一幕幕,轻轻拉扯斜插一旁的鱼竿,似是有鱼上钩,又被下方踩水的人吓跑。</P>
似乎开心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清明当日,江林把王初暖和王初夏送到车站,千丁玲万嘱咐,道:“暖暖,完事后给我电话,我去接你。”</P>
王初暖许是还是在意王初夏也喜欢江林一事,她推开江林紧抓不放的大手,微笑道:“好,你快回去吧,江妈妈他们应该还在等着你呢。”</P>
江林又抓上她的手,“这些东西你方便拿吗?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P>
王初暖低头看了眼地上两大袋子纸钱和香烛,心中掂量了下,再重应该也没有高三时期的书本重吧。</P>
她抬头道:“没问题的,我又不是娇弱大小姐,就两个小袋子而已。”</P>
......</P>
田间小路上,一前一后走着两个少女。</P>
王初暖撑着伞,提着两个大袋子,哼哧哼哧地走在田野间两尺宽的石板小路上。</P>
虽说没有那么娇弱吧,但是一手提着十来斤的重物,一手撑着伞,臂弯里还挂着一袋同样十斤左右的东西,同时还要保证塑料袋里的纸钱和香烛不被细雨侵染。</P>
撑伞的右手被压低了大截,王初暖使劲儿往上一提,让袋子挂在一个舒服的位置,她小跑两步跟上前方大步流星的人。</P>
王初夏走的快,除了对地势熟悉,还因为她只提了小袋纸币。</P>
虽说让王初暖一人提着那么多东西,在外人看来有些不厚道,但这毕竟是她的父母,是她自己要带着的东西,先不说王初夏会不会帮忙分摊,王初暖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P>
又一次把即将滑落的袋子往上提了提,看着眼前越走越陡的小路,而且没了石板只有泥泞。</P>
虽然这条路经过长年累月的踩踏已经瓷实、坚硬、稳固,但细细密密的小雨还是让表面变得湿淋淋、光亮亮的,稍不注意就会如脚底抹油摔个大马趴、狗吭泥。</P>
王初暖咽了咽口水,一步一个脚印地踏上去,第一步就险些滑倒,迅速一脚踩到旁边的草丛里,才堪堪稳定身形。心道,细雨天的泥路果然不好走。</P>
索性走在草丛里,鞋裤湿了一会儿就干,要是摔倒抹了一身泥就不好办了。</P>
走了一小段,发现草地甚是平稳,便放下了心,加快了脚步。</P>
哪知,还没欢快走几步,脚下一个趔趄,幸好旁边有棵树,稳稳扶住,雨伞倾倒,由于扶树的力道过大,抖落了一树挂在枝叶上不肯下来的水滴,恍若大雨落下,重重砸在王初暖头上、衣服上。</P>
塑料袋也被浇了一身,顾不及自己身上,王初暖立刻查看纸钱香烛情况。</P>
所幸塑料袋封了口,拍掉面上的水珠,打开仔细看了看,确认没有被打湿,再重新系紧掖好开口,拾起地上的雨伞,踢了踢差点儿害她摔倒的小树桩泄愤。</P>
要是江林在的话,看到她这狼狈的样子,肯定会背上她然后肆意嘲笑,王初暖微微一怔,心道:“怎么突然想到他了。这样依赖他不好。”</P>
她甩甩头,把头发上的水珠甩掉,同样也把脑中画面挥散,抬眼望去。</P>
王初夏应该被刚才的动静惊到,转身过来,空出的右手往前伸,似要扶她的动作。</P>
王初暖头微微一歪,心中疑惑,“她这是想来扶我一把吗?”</P>
王初夏可能也是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奇怪,收了手,转过身去继续前行,</P>
“快点儿跟上,这个小坡上去就到了。”</P>
闻言,王初暖松了口气,起先看见前面的长坡,还以为要爬到山顶,她又不想冒然询问路程。</P>
掂了掂手中的袋子,调整好位置,继续踩着路边小草往上走,这次不敢再脚轻步快,稳扎稳打、一步一步踩得结实,只是可怜了那些倒地的小草,只能心里默默道歉。</P>
王初暖以前是没有走过这种泥泞小路的,最多也只是在公园里见过被踩踏到光秃秃的草坪,这次又是山路又是泥巴的,脚上的小白鞋已经被裹的看不出原样。</P>
实在是没想到,早知会下雨,就应该穿马丁靴过来。</P>
小白鞋鞋底较为平整,极易打滑,要是马丁鞋那种凹凸错落有致的鞋底,绝对踩着瓷实,不会这般狼狈。</P>
到了地方,半山腰的这一片很多坟墓,应当都是这村里故去的人,每个坟堆前都有烧完的纸灰,和还在雨中坚持的香烛。只是都没有墓碑,分不清谁是谁的。</P>
王初夏往里面走了走,来到两座坟前,已经有小堆灰烬,不过跟其他坟前比,是少了些,应当是家里远亲或邻居烧的,可能以为不会有人来了吧。</P>
他们这么想也对,王初夏被认回去,这家的亲生孩子连回来看一眼都不曾,明显就是不会再回来了。</P>
王初夏把面前的草踩踏下去,做了一个小窝,将手中的一袋香烛纸币放在上面,侧头看过来,淡淡地道:“就是这儿了。”</P>
王初暖这才收回思绪,把自己手中的东西放下,蹲下身去,将雨伞靠在一旁。</P>
这里树木茂密,没有雨水侵入,只有淅淅沥沥几点在树枝上挂不住的水滴落下,只要不要像王初暖刚才那般去碰树干,就不会有洗雨水澡的问题。</P>
王初暖捧了一些旁边松软的土,盖在青草上,虽说在下雨,起火的几率不大,但也不得不防,放火烧山牢底坐穿的道理她还是懂的。</P>
铺好了土,把前面其他人帮忙烧的纸灰铺了两层,隔绝泥土的湿气,这才掏出打火机,点燃香烛插上,再点燃纸钱,一点一点烧起来。</P>
以前跟王爸王妈去祭祖,他们在墓前都会跟爷爷奶奶、曾祖们说些话,叫他们过来收钱,王初暖每次都说不出口,九年义务教育让她对于鬼神这些半信半疑。</P>
就连现在,她也只是默默的往火堆里扔纸钱,心里想着,即便不喊人,这是他们的坟墓,大家应该都知道这是给他们的吧,其他鬼应该拿不走的吧,这个道理应该是没错。</P>
两人都沉默着烧纸,好半响,还有大半袋,王初暖的腿都蹲麻了,她把重量全都压在左腿上,让右腿放松会儿,左右来回倒腾,又能坚持很久。</P>
王初夏则是直接站起来,舒缓了一会儿,掰下一根长树枝,往火堆里捅了捅,王初暖不可思议的看向她。</P>
王初夏一下就明白了她的反应,淡淡地解释道:“灰积压的太厚,下面的纸烧不全,以前他们说下面的人收到的钱就会是残缺的。”</P>
王初暖还是不解道:“这样不会显得不敬吗?”</P>
王初夏看向她,眉头微蹙,也是一脸迷惑,仿佛在说,“你居然还信这些?”</P>
王初暖被看着有些发窘,摸了摸鼻子,小声道:“不是吗?”</P>
王初夏转过头去,继续翻搅着火堆,轻哼一声,“村里人都是这样的,没有敬不敬一说。”</P>
她换了一下姿势,又道:“他们也没有城里人那么多闲工夫,一点儿一点儿的烧,都是一大把扔进去,再用棍子捅散,几下烧了完事,家里还有一大堆活儿等着干呢。”</P>
这话说的怎么有些像是在说城里人矫情呢。</P>
王初暖自知她多半对自己也是这种看法,识趣的闭上嘴,继续往火堆里扔纸钱,不过从四五张一次变成十来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