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小丰年答应着，放下手里的铅笔就拎着油灯上前去搀扶奶奶。</P>
要换做平常，孙子在写作业，就算遇到天大的事，唐氏也断然不会耽误孙子一分钟，可此刻她却对此漠不关心……</P>
“妈，您腿脚不好，以后就别出远门了，”俭妹一边给婆婆擦脚，一边叮嘱，“如果待在家里实在闷得慌，想出去走走，就叫丰年扶您到巷子口坐坐就行了，别去太远了。”</P>
唐氏依旧面无表情地答应了一声“哦”就不再说话了。</P>
等婆婆躺下后，俭妹弯下腰准备把洗脚水端到外面去倒掉，婆婆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P>
“俭妹，”</P>
“唉，妈，怎么啦？”</P>
“没……没怎么，没怎么……”</P>
唐氏反复说了几遍就松开了儿媳，然后将被子盖到了头顶假装睡了。</P>
见婆婆不想说，俭妹也没继续问，端着洗脚水就出了屋……</P>
天刚蒙蒙亮，小丰年就被一阵恐怖异常的哭喊和叫骂声惊醒了，他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却发现妈妈已经不在床上，妹妹还沉沉地睡着，而那哭喊叫骂的声音却不绝于耳，这让他有些害怕，但很快他就确定那声音是从奶奶屋里传来的，不过他不敢断定是谁。</P>
“你们这几个砍脑壳的黑骨头，想霸占我们向家的房子是打错了主意，我家发生和他爹明天就回来了，我看你们还敢欺负我们娘儿俩，”</P>
说到这里，那声音便哈哈大笑起来，这下丰年听出了，是奶奶的声音。</P>
“妈，您这是怎么啦……您别这样，这样会吓着丰年和细细的……”</P>
这是妈妈的声音，丰年也听出来了。</P>
尽管心里有些慌乱，也十分害怕，可丰年还是赤着脚下了床，怯生生地打开了屋门。见奶奶的屋门敞开着，却看不到人，而妈妈和奶奶的声音却不断地从里面传出，这使得他不得不上前去看个清楚。可当他看到屋里的情景，瞬间就被吓得惊恐万状，目瞪口呆，因为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的老妇人，而那老妇人此刻正在挥舞着一双肿胀的大手掌，嘴里不停的大声叫骂道：“你们这些恶人，你们这些畜牲，你们这些背时砍脑壳的，我要杀了你们……”</P>
突然，那面目狰狞的老妇人又哭了起来，还用一个拳头重重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另一个手也在使劲抽打自己耳光，“都怪我，都怪我呀，发生他爹，咱们向家的房没了，以后我们该怎么办呀？我糊涂，我糊涂呀，我干嘛非要找那两个畜生来帮忙……”</P>
“妈，您别这样，”俭妹从后面死死地抱紧婆婆，嘴里也在不停的安抚：“这不怪您，这不能怪您啊……”</P>
突然，那老妇人又不再打自己了，而是放声大笑了起来，并开始喃喃自语，“发生他爹，你是败家子，我是败家婆，你败光了向家的钱财，我败光了咱们的房地，哈哈哈哈……败家婆配败家子，天生一对呀，天生一对呀！哈哈哈哈……”</P>
见此情景，已经被吓得目瞪口呆的小丰年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他无法相信眼前这个人是自己那个最和蔼可亲，最慈祥善良的奶奶，他在心里想道：“这个人不是我奶奶，这个人一定不是我奶奶，我奶奶不是这个样子的，我奶奶从来不骂人，也不会说这样的话……”</P>
使劲将婆婆按到床上后，俭妹才看到站在门口的儿子，可此时她已无暇去管儿子有没有被吓到，而是大声吩咐道：“丰年，别在那里发愣了，快去请黄爷爷黄奶奶，还有詹爷爷他们，请他们快来帮帮我，快去，快去呀……”</P>
听到妈妈声嘶力竭地叫自己去请黄爷爷黄奶奶，丰年才回过神来，他来不及回屋里穿鞋，就赤着脚一下窜出屋门往院子里跑去了。可刚到院门口，就听到有人在使劲敲门，他顾不得问是谁，就急忙打开了院门一看，黄爷爷黄奶奶和詹爷爷詹奶奶都已经站在了院门口。</P>
“丰年，你家出什么事了，是谁在屋里哭哭闹闹的？”</P>
“我我我……”</P>
见满脸惊恐的丰年一个字也答不上来，几个大人也不再问就急匆匆的进了院子，并大踏步地往屋里走去。小丰年也顾不得关院门，跟着大人们就往屋里跑。</P>
“怎么啦，到底出什么事了？”</P>
听到黄伯爷黄伯娘的声音，俭妹一边死死地按着婆婆，一边哭着回答：“黄伯爷黄伯娘，你们快来帮帮我吧，我妈不知道怎么了，一大早就开始哭闹。”</P>
“来了来了……”</P>
黄伯爷答应着，和詹大叔急匆匆的跨进了屋门，可这会儿的唐氏已完全分不清来人是谁，一看到他们俩，她就指着他们恶狠狠地大骂道：“你们这两个砍老壳的黑骨头，我家发生和他爹一会儿就回来了，你们就等着挨揍，你们就等着挨揍吧，”</P>
唐氏骂完，又放声大笑了起来。黄伯爷和詹大叔对此莫名其妙，随后跨进屋的黄伯娘和詹叔娘见状，赶忙上前去帮忙拽住唐氏的双手。</P>
“发生他妈，你这是怎么啦？好好的闹什么嘛？”</P>
“是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呀？”</P>
唐氏似乎听不懂黄伯娘和詹叔娘的话，她嘻嘻地笑了一下，压低声音对黄伯娘说道：“我家发生和他爹要回来了，他们爷儿俩一回来，我们家的房就能保住了，那些黑骨头最怕我家发生他爹，只要他一回到家，保管叫他们乖乖的把我们向家的房契还回来，你可别把这事告诉别人哟。”</P>
说到这里，唐氏又嘻嘻嘻的笑了几声，接着又小声说道：“还有我们家田，我们家地都能耕种了，发生他爹最能干活了，他小时候没干过啥活，快三十了才下地，所以他的力气很大，一个就能顶别人家两个男人呢……”</P>
一旁的黄伯爷听唐氏说出的话很不对劲，便试着询问道：“发生他妈，发生和他爹去干嘛了？”</P>
“当然是去挖煤了，”唐氏一本正经地回答，“不过他们明天就回来了，发生他爹说了，这次挖煤回来就把赚的钱给家里买一头耕牛，以后我们家耕田种地就不费劲了。他还说要送我去省城的大医院看看病，可我跟他说，我这病不用看，等一开春，天气暖和自然就好了，咱们不用花那个冤枉钱。”</P>
跟黄伯爷说完，唐氏又转过头对詹大叔说道：“发生他爹还说了，今年是他最后一次去挖煤，明年就不去了。他说自己年龄大了，呆在煤洞里闷的慌，有时候都感觉快喘不上气来……”</P>
说着说着，唐氏的眼泪又止不住的滚了下来。</P>
尽管已经大体能判断出唐氏是什么情况了，可黄伯爷还是想跟俭妹确定一下，</P>
“发生媳妇，你妈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她的这些胡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说的？”</P>
“我不知道，昨天还好好的呢。”</P>
“那这几天她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呢？”黄伯爷继续问。</P>
“没有没有，自从我爹和发生走后，我妈只是不太爱说话，别的都很好，”说到这里，俭妹突然又改口了，“有有有，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老是小声嘀咕着什么，可声音太小，我听不清。还有这几天她早早的就出了门，天黑了才回家，我到处找也没找着，等她回来了，我问她去了哪里，她又不说……”</P>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