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见了唐真发后，唐氏虽然没怎么犯糊涂了，可却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丰年跟她说话，她就说上几句，不跟她说，她要么躺床上就是一天，要么坐在火坑前就是一宿，也不再主动做任何家务了，更不像前段时间那么在乎丰年的感受。虽然丰年也察觉到了奶奶的变化，可他小孩子家并不懂得怎样去开导奶奶。他认为是天冷了，奶奶犯了风湿病，所以才懒得动弹和说话。</P>
快要过年了，可妈妈和妹妹还是没有任何消息，这让丰年无比的失落。他很想问问奶奶——妈妈和妹妹为什么还不回家？可看到奶奶愁眉苦脸的样子，他又憋了回去，因为他害怕问了会惹奶奶伤心。</P>
妈妈和妹妹离开家的这些日子里，丰年每时每刻都在想念着她们，他无数次把妈妈和妹妹遗留在榨油房的衣服拿出来抱在怀里，流着泪小声地呼唤：“妈妈，您快带着细细回家吧，丰年好想好想您们呀！”</P>
大年三十的这天早上，丰年把已经在床上躺了两天的奶奶扶到堂屋火坑前的木椅子上坐好，便走进厨房，从橱柜里拿出了两个糍粑走到奶奶跟前询问：“奶奶，我烤糍粑给您吃吧？”</P>
“这糍粑……是哪里……来的呀？”奶奶用非常虚弱的声音问。</P>
“刚才您在睡觉，黄奶奶和詹奶奶她们送来的，还有真发伯爷也给咱们送来了一块肉，我都放到橱柜里了。”</P>
丰年回答着，把做饭用的铁架子放到了火坑上，然后把那两个糍粑放上去烤。</P>
“他们来了，你怎么……不叫醒我呢？”</P>
“我想叫的，可他们不让，说让您好好休息。”</P>
丰年一边回答，一边用火钳拨了拨火堂里的柴火。</P>
“丰年，奶奶不饿，烤好了……你自己吃吧。”</P>
奶奶的声音更虚弱了。</P>
“奶奶，这两天您都没怎么吃饭，怎么会不饿呢？”</P>
“丰年乖，”唐氏摸了摸孙子的脸颊有气无力的说道，“奶奶真的……不饿，你别管我了，烤熟就……自己吃吧。”</P>
“奶奶，您不吃我也不吃了。这些天您不好好吃饭，都瘦了一大圈了。”</P>
看到孙子说完，眼泪就扑簌簌地流了下来。唐氏赶忙打起精神安慰：“丰年，别哭，奶奶吃……奶奶吃……”</P>
唐氏一边回答，一边帮孙子擦去脸上的泪水。</P>
听到奶奶答应吃了，丰年这才止住眼泪，蹲回到火坑旁继续烤糍粑……</P>
今年的年夜饭，是丰年自出生以来向家最凄凉的一年了，因为去年至少还有妈妈和妹妹一起吃，可今年却只剩下他和奶奶了。他们祖孙俩相对而坐，桌上那锅白菜煮肉片还跟去年一样热气腾腾，可丰年却没有像往年那样大快朵颐。奶奶也不作声，随便吃了几口，就趁丰年不注意把剩下的饭倒回了锅里，然后就目不转睛的盯着放在饭桌上那盏油灯发呆。那油灯的灯光十分微弱，可每一次晃动时仍然能将唐氏那张已经瘦骨嶙峋的脸庞照的清晰可见，而那两个深陷的眼窝只能看到两条小缝，嘴唇也薄的差点就包不住牙齿了。</P>
“奶奶，您那么快就吃饱了吗？”</P>
看着奶奶端着空碗，丰年不解地问。</P>
“哦——吃饱了。丰年，你多吃点肉……”</P>
奶奶一边放下碗筷，一边有气无力的回答。</P>
“我也吃饱了。”</P>
丰年回答完，也放下了手里的碗筷。</P>
要是换做平常，唐氏一定会问孙子吃了几碗，可此刻她心里有事，也就不关心这些了。</P>
“哦——吃饱了……就好，你先把碗筷……收到厨房洗干净，就过来这里，奶奶有些话……要跟你说。”</P>
“奶奶，有什么话您说嘛，我听着的。”</P>
丰年一边答应，一边将桌上的碗筷收拢。</P>
“听话，先去弄好了，奶奶在跟你说。”</P>
“好吧，奶奶，那我先把饭菜端到厨房去，然后把碗筷都洗干净了我再过来。”</P>
“好……”</P>
十分钟后，丰年从厨房里走了过来，“奶奶，锅碗我都洗了，厨房也收拾干净了，您有什么话就说吧。”</P>
“你到这里……来坐下。”</P>
听了奶奶的话，丰年将两只湿漉漉的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就坐到了火坑前。奶奶用那双肿胀的发紫的大手拉着他的手说道：“丰年，我的好孙儿，答应奶奶，今晚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牢牢的……记在心里。”</P>
看到奶奶一脸严肃，丰年十分不解，他先是愣了一下，才狐疑地问道：“奶奶，您……您要说什么呀？”</P>
“丰年乖，先答应奶奶，”</P>
“好，我答应，不管奶奶说什么，我一定都记着。”</P>
“好孙儿啊，奶奶要跟你说的……这第一件事，就是你妈妈……”</P>
“奶奶，您不说我还想问您呢，我妈妈和细细到底去哪里了，今天都过年了她们怎么还不……”</P>
“丰年，”唐氏打断了孙子的话，“听奶奶把话说完。你妈和细细……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P>
“为什么？”丰年不解地问。</P>
“乖孙儿，你听奶奶说，这件事奶奶一直……没告诉你，其实，你妈和细细……这么多天没回家……是有原因的。”</P>
“什么原因？她们不是去县城帮人榨油了吗？”</P>
“没有，你妈没帮人……榨油了，那天她背着细细……出门以后，就被坏人……带走了，奶奶没告诉你，就是怕你担心。”</P>
听了奶奶的话，丰年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他抓着奶奶的手一脸焦急询问：“奶奶，您说的坏人是谁呀？他为什么要带走我妈妈和细细呢？他把她们带到哪里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