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年，都怪老师没本事，帮不了你什么忙，以后你要是还想学习，可以来告诉老师，老师抽时间教你，也可以找些书给你看。”</P>
“不用了，杨老师，白天我得干活，没时间学习。”</P>
“晚上呀，晚上也可以学习的。”</P>
听了杨老师的话，丰年又低下了头。</P>
“老师，晚上我也不能学习。”</P>
“为什么呢？难道晚上他们也要让你干活吗？”</P>
“有时候干，就算不干活他们也舍不得给我一盏油灯。”</P>
丰年说完，转身往后看了看，小声说道：“老师，我舅奶奶来了，咱们不能再说了，您快回去吧。”</P>
听了丰年的话，杨老师朝他身后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一个跛脚的老太婆正朝他们走来。</P>
“好吧，那我就回去了，记住，你要想学习就要来找老师。”</P>
“好的，”</P>
丰年回答完，背着重重的背篓迈着沉重的步伐就向村口走去了。杨老师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可她对这个命运多舛的孩子的遭遇和困境却爱莫能助，只能无奈的离去了。从此，丰年告别了学校，老师和同学只存在于他的梦境里，而放牛、砍柴、割草、挑水、喂猪、打猪草、下地干活成了他每天的必修之课。</P>
明天是清明节了，丰年没有忘记奶奶临终前的叮嘱——“丰年，清明节一定要给咱们向家的每一座坟前点上几柱香，烧上几页纸，还要在坟头上挂上一束坟飘……”奶奶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这使得他躺在楼梯下那张木板搭的小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P>
“要怎样跟舅爷爷说呢？说出来他会不会打我呀？应该不会吧？可能就骂几句吧……”丰年在心里默默地盘算着，“应该不会，大不了我不花他家的钱，我自己有钱啊……哎呀不行不行，要是让舅爷爷知道我有钱，他一定会给我没收的，这可是奶奶留给我的活命钱，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丰年翻了个身又继续思量，“哎——还是等伯爷从城里回来跟他说吧，伯爷人那么好，他一定不会反对的……”</P>
丰年想着想着便进入了梦乡，那一夜，他不仅梦到了爷爷奶奶和爸爸，还梦到妈妈带着妹妹回家了。</P>
第二天一大早，丰年睡的正香，却被一个恶狠狠的声音给吓醒了。</P>
“丰年，丰年，你还不快起床去放牛吗？你想睡到什么时候啊？”</P>
听到这个熟悉且又恐怖的叫声，丰年被吓的立刻从床上蹦了起来，并用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裤子，慌忙从狭窄的楼梯下钻出来答应。</P>
“起来了起来了，舅爷爷，我起来了。”</P>
“快去放牛，还继续割一背篓猪草。”</P>
唐禾兴说完，将一个大背篓扔了过来。丰年赶忙拾起背到背上，快步走出屋到院墙角的石缸前捧起一捧凉水洗了把脸，照旧没有吃早饭就去牛圈里把牛牵出来，可他刚赶着牛走出院门几步就突然停住了脚步。</P>
“要是伯爷不回来怎么办啊？不行，就算挨打也得跟舅爷爷说，那可是我答应过奶奶的，必须要做到。”</P>
想到这里，丰年把牛拴在门前的大石头上，放下背篓返回了院里，正坐在门槛上洗热水脸的唐禾兴看到他然后自己走来，一脸不耐烦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P>
“舅爷爷，今天是……清明节了。”</P>
“是啊，怎么啦？”</P>
“您要去镇上买上坟用的香和纸吧？”</P>
“对，你想怎样？”</P>
“舅爷爷，您能不能……多买点？”</P>
“为什么要多买，你以为钱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P>
听到舅爷爷的语气不好，丰年有些害怕了，不过他犹豫了片刻还是仗着胆子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P>
“舅爷爷，一会儿我也想去向家坟山给我爷爷奶奶和爸爸，还有我们上家的老祖宗们上个坟。”</P>
丰年的话让唐禾兴吃了一惊，因为他没想到一直跟他说话都是唯唯诺诺的丰年会将这句话说的如此坦然，更没想到这个还不满十岁的小娃娃竟然会想到要去给自己的亲人上坟。</P>
“好啦，我知道了，快去放你的牛吧。”</P>
唐禾兴没有像往常一样暴跳如雷，而是爽快的答应了丰年的要求，这让丰年感到十分意外，但更多的是感激，他满心欢喜地答应道：“好嘞好嘞，舅爷爷，我马上去，我马上就去……”</P>
正午时分，甘唐堡的两大姓氏（老甘家和老唐家）祭祖坟的鞭炮声响彻了村子南北两侧的山谷，两姓的妇女和女孩们都不约而同地将自己家的桌椅板凳和锅碗瓢盆搬到村子中央的大米场（农村用来晒粮食的广场）里摆放好。甘家在南，唐家在北，两姓各安了二十几桌，除了在中间留出一条三米宽的通道，四百多平米宽的大米场都摆上了桌子板凳，男人们和男孩们从坟山上回来就坐到了自家姓氏的一边。热腾腾的大米饭和大块的肉片豆腐刚端上桌，人们就迫不及待地往嘴里送，一个个都吧唧吧唧的嚼得作响。</P>
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背着一大背篓猪草，牵着一头水牛朝大米场走来。可能是上坟的伙食太好，人们的眼睛都紧紧盯着锅里的肉片，因此，三四百号人硬是没一个拿正眼看一下那个瘦小的身影。而这个瘦小的身影似乎也知道这些人正在吃的热饭荤菜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在经过那条通道时他拼命加快了脚步。穿过大米场拐进一条巷子后，这个身影才放慢了脚步。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前方问道：“丰年，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呀？”</P>
原来这个瘦小的身影是丰年，听到有人叫自己，他赶忙抬起头一看，是黄奶奶。</P>
“黄奶奶，我得等牛吃饱了，再割满一背篓猪草才能回家。”</P>
“你舅爷爷没叫你跟他们家一起去上坟吗？”</P>
“没有，舅爷爷说我不是唐家的人，不能参加老唐家的祭祖坟活动，所以就叫我去放牛了。”</P>
“唉——”听了丰年的回答，黄奶奶叹着气说道，“快回家吧，都大晌午了一定饿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