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饿，黄奶奶，我放牛的时候抽草心吃了，”丰年一边回答，一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把嫩草心递给黄奶奶，“您看，这些是我带回来的，您尝尝，可甜呢！”</P>
看着丰年递来的草心，黄奶奶强忍着泪说道：“丰年，黄奶奶牙不好，嚼不动这个，你留着自己吃吧。别站着了，快回家吧。”</P>
见黄奶奶不要，丰年把草心重新塞回口袋里，笑着说道：“黄奶奶，你不要那我就留着了。”</P>
“嗯嗯，留着吧，饿的时候就垫垫肚子。”</P>
“好的黄奶奶，那我回去了。”</P>
“去吧，看着点脚下，小心别摔了。”</P>
“知道了……”</P>
看着丰年离去的背影，黄奶奶一直强忍着的泪水扑簌簌地流了下来，她十分可怜这个没爹没妈的孩子，却又无能为力，只能默默地揩了一把眼泪就转身离去了。</P>
丰年背着猪草，牵着水牛回到院子里，可院子里却没有人，他只能自己把重重的背篓放下，再把牛牵进牛圈里关好，然后洗了手才推开扣着的屋门进到屋里。灶台上放着一只缺了一个角的大花碗，里面装着一碗金黄的玉米饭和几片煮得半生不熟的土豆，最上面凌乱的撒着一把辣椒面。</P>
看到这碗早就凉透的饭，丰年没有任何犹豫端起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因为他知道，这是跛脚老太给他留的午饭。大花碗缺的那个角是他以前洗碗时不小心磕掉的，为此他还挨了唐禾兴的一顿打，所以这个大花碗就成了他个人的专用品。</P>
丰年蹲在灶台下刚吃饱饭，唐禾兴老两口就领着他们的孙子孙女们回来了。一听到他们推开院门的声响，丰年就赶忙起身迎了出去。</P>
“舅爷爷舅奶奶，您们回来了？”</P>
尽管丰年叫得十分殷勤，可跛脚老太却没有理会，而是牵着她四岁的小孙女径直走进了屋里。唐禾兴也只是“嗯”了一声，就走到牛圈前查看他家的水牛吃的饱不饱，又看了看丰年背回来的那背篓猪草满不满。这是他每天必走的程序，但凡发现牛肚子没有鼓鼓的，或是背篓里的猪草没有装满，他就会大发雷霆，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给丰年几棍子。</P>
“嗯，不错，今天牛吃的很饱，割的猪草也很多。”</P>
听到唐禾兴的夸赞，丰年很高兴，他陪笑着说道：“舅爷爷，今天我回来的那么晚就是想让牛吃的饱饱的，下午我就可以放心去给我爷爷奶奶上坟了。”</P>
“哎哟，刚才答应去镇上买香和纸，顺便买你家的，我忘了，这会儿听你说我才想起来，要不……等哪天你伯爷从城里回来，让他给你去买吧？”</P>
唐禾兴的话犹如一盆冷水从丰年的头顶直浇到脚后跟，不仅凉透了他的身体，也凉透了他的心。此刻，他很想大声质问：“为什么会忘了？刚才你不是答应我了吗？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话呢？”</P>
可想归想，丰年却不敢，就连不愉快的表情他都不敢表现出来。</P>
“哦，好的，伯爷伯娘他们今天没回来上坟吗？”</P>
丰年的语气非常平和，完全听不出一丝的不满。</P>
“嗯，他们有点事来不了啦。”</P>
唐禾兴回答完，就若无其事的走进屋里了。正在这时，唐禾茂一家也回来了。丰年赶忙躲到了一边，他不敢跟唐禾茂家的任何人说话，哪怕是唐禾茂三岁的孙子叫了他一声，他也不敢答应。因为几天前两个舅爷爷又吵架了，二舅爷爷（唐禾兴）不允许他跟幺舅爷爷（唐禾茂）家的任何人说话，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躲开。</P>
“丰年，你已经吃饱饭就别愣着了，快去山上砍捆柴回来，明天煮猪食还用呢。”</P>
跛脚老太说着，将一根绳子和一把柴刀从屋里扔了出来。丰年不敢违抗，捡起绳子和柴刀就乖乖的走出了院子，可刚跨出院门，他强忍着的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但他依然不敢哭，硬憋着用很快的速度跑出了村口，来到离村子一里地的地方，看四下无人，他才将手里的绳子和柴刀狠狠地扔到地上放声哭了出来。此刻，积压在心里的委屈和不快一涌而出，化作如柱的泪水在他脸颊上肆意的流淌，他那痛彻心扉的哭声不仅惊飞路边树林里的鸟群，也使那条空寂无人的路上多了一丝悲凉。</P>
“你不是我舅爷爷，你他妈不配做我舅爷爷，”丰年一边哭一边骂，“我恨你……我恨你们……我恨你们全家……”</P>
丰年用脚使劲使劲的踩着那根绳子，好像只有这样他的心里才能好过一些。直到踩累了骂累了，他才一屁股瘫坐在路旁的田埂上。想到奶奶交代的事自己没做到，他狠狠的往自己的头打了几拳，小声哭诉道：“奶奶，怎么办？他家不愿意给我买香和纸，我拿什么烧给您们呀？我该怎么办呀……”</P>
或许是丰年哭的太伤心了，有几个人正朝着他走来，他竟然没有察觉到。</P>
“丰年，你在这里干嘛？”</P>
听到有人叫自己，丰年被吓得立马止住哭声，并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慌忙答应。</P>
“哎哎哎……”</P>
“你这是怎么啦？不去给你爷爷奶奶上坟，跑到这里来干嘛？”</P>
丰年赶忙背过身去擦掉眼眸上残留的泪水，回过头才看清楚问他话的人是黄爷爷和詹爷爷，跟在他们后面的是富城伯爷和詹宝叔叔。</P>
“黄爷爷，詹爷爷，我……我没事，您们这是要去干嘛？”</P>
“我们去上坟呢，你家的坟上了吗？”</P>
听到黄爷爷问起自己家的坟，丰年立刻又难过起来，他低着头，哽咽着回答道：“没……没呢。”</P>
“既然还没上，那你跑到这里来干嘛呀？”</P>
丰年没有回答，可眼眶里噙着的泪水却扑簌簌掉了下来。黄爷爷见状，放下手里装满香纸炮竹的篮子，扶着他的两个肩问道：“你怎么啦？丰年，快给黄爷爷说说，到底怎么回事？”</P>
“黄爷爷，我答应奶奶清明节要去给我们向家的每一座坟前点上几柱香，烧上几页纸，还要在坟头上插上一束坟飘，可我舅爷爷他……他不给我家买香纸……”</P>
丰年流着泪把唐禾兴早上答应帮他买香纸却没有买的事和跛脚老太让他去山上砍柴的事跟黄爷爷他们说了……</P>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