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刀窃贼·其四!</P>
仿佛天穹也为这不朽的对决哀悼。</P>
船舱空旷。除去海浪冲刷船面的回响,便只剩下两道身影在狭窄的木制回廊下对峙—警探与一名赫拉克囚刃。</P>
他们的呼吸沉重,愤怒交织着痛苦与不甘,而空气中弥漫的铁锈味,是对这场决斗最直接的见证。</P>
那并非来源于断裂的钢铁,而是来自莉恩嘴角的血液。</P>
牧野,他的黑爪,如夜色中巡猎的豹猫般灵活致命。</P>
莉恩不过是只啮齿稍显尖锐的巨鼠。</P>
过程会有些艰难,但结果必定是猫叼起灰鼠的长尾。</P>
每次挥动都精准无误,捕捉到敌人的弱点。</P>
此刻,他的眼神透过窗外投下的光束,锁定面前横持重刃的对手。</P>
那双眼睛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深沉的责任与无奈。</P>
他深知,每场战斗都是对灵魂的拷问,而今天,这份拷问格外沉重。</P>
他在使用安布拉的力量,不属于人类,不属于正义,不属于存在之内…不属于这世界的禁忌力量。</P>
他胜利了,可代价呢?</P>
他劝说自己不要多想。</P>
他劝说自己收起钢爪,别再去想那名苟且偷生的燃亚人黑暗领主,别再去想附入骨中的虚空钨钢,别再去想战斗的过程。</P>
只要关注结果就好。</P>
船舱的门锁,在经过其触摸后烧融锁死,化为新鲜出炉的金属巧克力酱。</P>
半液态的金属在牧野将五指抽离表面后,迅速冷却直到二度凝固。</P>
“好,你赢了。我们不需要钥匙了,也出不去了。”哥布林队长为牧野竖起拇指,至于牧野能否听懂话中的嘲讽,他不在乎。</P>
莉恩,一位以剑为生的囚刃,她的名字曾是精灵大陆的传奇。</P>
然而此刻,她的心境却如肩甲下无法愈合的伤口一般,痛楚且迷茫。多么悲痛的一天啊,她的重剑被磨上了划痕。</P>
海水混杂着汗水,从她凌乱的发丝间滑落,与脸颊上的泪水融为一体。</P>
她的剑,那曾经所向披靡的银光,刃面的符文不再光彩夺目。</P>
此刻的它黯淡无光,陷入甲板之中随波涛倾曳。</P>
仿佛象征着她内心的动摇,与失败的结局。</P>
“你为什么,就是,学不会,束手就擒!”</P>
牧野抓起一撮暮光精灵的银发,莉恩的剑刃是结束这场争端的加速引擎,只要牧野将暮光精灵的脑颅甩向刃面—</P>
—莉恩的颅骨会由后至前被斜刃刺穿,不再有争端,牧野可以让她的尸体承担一切罪责。死人的棺材,没有比这更加保险的箱庭。</P>
“啊!”牧野听到莉恩的喘息。</P>
他还是将手中的剑士松开,为她赏去三脚后恢复镇静。</P>
不,他不能那么做。</P>
他不是赏金猎人,不是法律边缘的徘徊者。</P>
他应该是坚守者,莉恩的审判权属于法庭。</P>
原来如此,他终于找到答案了。</P>
他选择接受契约的原因是…</P>
他也不过…是个凡人…</P>
无需多言,安布拉会看透他的心灵。</P>
人怎可能不怕死呢?是个智慧生物,都会畏惧这生命的结局。</P>
人怎可能在死前对世间毫无眷恋?不会,即便是选择自我了结的人,也是由于世界未能触及其所期望的模样。</P>
“不…你错了…”</P>
“你不明白…你还是不明白…”</P>
黑暗中的死神,它的灵魂贴上牧野鲜活跳动的心脏。</P>
它的回答,于牧野而言才是关键。</P>
“我会这么做…”</P>
“因为这很有趣…”</P>
“就像你们人类…通过透镜灼烧蚂蚁…”</P>
在安布拉对牧野的乐趣耗尽前,牧野的任务是好好活着。</P>
为安布拉带来更多乐趣,更多它在虚空游荡时前所未见的乐趣。</P>
目前为止,安布拉对牧野的演出非常满意。</P>
以犹豫而非处刑作为结局,安布拉也要为牧野献上掌声了。</P>
“你是在—嘲弄我么—!”牧野的质问,令幻境中的暗影祸神雾散云消。</P>
睁开双眼,牧野眼前只有被他锁住喉咙,不住重申他宣布投降的哥布林。</P>
名叫麦片的哥布林被牧野放回甲板。</P>
牧野靠上两组木箱,在沉重的呼吸声中暂作停歇。结束了,都该结束了。</P>
开船,需要有人掌舵才行。</P>
脑中的记忆,因船身摇晃在牧野脑中断层回流。</P>
不,那记忆不属于他,也不属于那只小哥布林。</P>
记忆,他怎么会有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是梦吗…</P>
不对,不是梦。梦不会真实到伸手可见,梦的近义词是荒诞,是模糊。更何况,自从找到名为莉恩的精灵剑客后,他几时有合过眼?</P>
它们是现实,它们是记忆。</P>
只是,它们不属于自己。</P>
燃亚人的记忆同主母共享,安布拉也不例外。</P>
燃亚帝国已被名为全知之眼的文明歼灭,但它的技术不会毁灭,它的文明不会崩溃。</P>
记忆链接的构建,以名为虚空钨钢的金属为媒介。</P>
触碰…割伤…各种智慧生命所能设想的肢体接触。</P>
它们都是记忆桥梁展开构建的契机。</P>
也就是说,眼前的一切,不过是莉恩的记忆。</P>
同牧野交手的暮光精灵窃贼…手持重剑的浪人武士的记忆…</P>
名为莉恩的暮光精灵,虚弱将她拖入记忆深处的残片。</P>
无数来自过去的魔掌,押她步入昏迷后的风暴中心。</P>
怎样的词语,才能用来形容一位暮光精灵的主帅?</P>
反正,不可能是牧野幼时童话故事里听到的任一词语。</P>
当牧野跨过名为回忆的废墟,当他意识到自己也不过是这幻觉中的幽灵时,他闭眼穿过面前黑色巨蟒般的建筑群落。</P>
名为都尔德郊原的战场,黑甲下的肢节随内部反复蠕动的肌肉变动,在摇晃与倾斜中对敌人报以穿心之痛。</P>
巨型甲虫也好,于甲虫背部骑行作战的暮光复仇者也罢。</P>
他们对战争的结局心照不宣:军队与否,援助与否,他们的首领巴杰尼蒙能否发动誓言中的魔咒与否…</P>
都不再重要,他们已经输了。</P>
破碎的暗紫色帘窗后,胜利者的剑指着失败者的影子。纵切右脸颊的紫色伤痕,在倒入废墟间的月光照耀下变得冰冷。</P>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这是背叛…!”</P>
倚靠身后实心雕塑的失败者,他只要低下头便能隔着几段银白碎发,瞥见腹部伤口中流出的胃液与胆汁。</P>
没准还有碎掉的小肠。</P>
按照生理常识而言,他这种情况就该少说话多呼吸,让贪生怕死的灵魂多苟存些屈指可数的时日。</P>
或者,考虑把自己用来放狠话的力气移到求饶上。没准用刃尖抵住其脖颈的剑士会对他动起恻隐之心,让他活着接受审判。</P>
可这是战争,经历过战争的牧野怎会不知道,对敌人的仁慈便是服毒自杀?他知道因此他不会感到震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