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真回想了一下:“可是那个从小会说外族话的郭茴?”
“正是她。”
傅真便说了一声“怪不得”。
郭子耀一直在鸿胪寺就职,他的父亲算得上是皇帝的嫡系。
鸿胪寺这个衙门负责与外邦打交道,所以郭子耀会说外邦话,长女小小年纪就伶牙俐齿,聪慧多才,尤其是跟着他父亲学的一口外邦语,在京中颇有名气。
就凭这一点,难怪会被帝后选上了。
东宫有个家世清白又不缺家底的太子妃坐镇,也是一件好事。
不过想到这里她又道:“娘娘从前并不主张从朝中权贵府上挑选妃嫔,此番倒是又改变了主意?”
“还不是因为余侧妃那件事?余侧妃是典型的寒门女子,按娘娘的设想她应该是个本分之人,最后却还是按捺不住欲望跟永平勾结在一起。可见家世清贫与否,跟作不作妖是没有必然关系的。”
“你们两口子聊什么聊的这么火热呢?”
话刚说到这里,杜明谦的声音就从门外传进来,和他在一起的竟然还有梁郴和程持仁。
除了梁郴,他们都面带着揶揄。
裴瞻道:“不是下晌才进宫吗?你们怎么这就过来了?”
“我们听说宁伯母送了两个厨子给你们,我们特地早点过来蹭饭吃!”
“还真是不客气!……”
傅真看着他们言语往来了几句,然后说:“我去给你们备茶。”然后跟梁郴使了眼色。
姑侄俩一前一后到了隔壁的院子。傅真问:“徐胤那边有消息吗?”
“据说一早徐家的人到过禇家,如今看来他应该已经猜到了。”
傅真冷笑:“徐家的人在我家门外盯了有好几天了呢!姓徐的早已经怀疑上我们了。”
梁郴琢磨:“你说他会不会把这事儿告诉给荣王?”
傅真沉吟,摇了摇头:“不好说。因为我至今不知道他这么努力的往上爬,到底有什么目的。”
梁郴插腰沉气:“宫里也不是很太平。”
“宫里怎么了?”
“上晌我去了趟顾太傅那里,听他说,皇上身子骨时好时坏,娘娘很着急。”
傅真闻言叹气:“生老病死是必经之事,真到了那一天,又无可奈何。娘娘还是要想开点儿。至少日后还有三皇子陪在她身边呢。”
三皇子杨萧其实已经封了为燕王,只是大家都习惯了像小时候一样这么叫他。
杨萧身子骨不太好,小时候更厉害,也是踏过好几次鬼门关的人了,所以原本年满十六岁就要就藩,皇帝却特赦他留在京师建府。
反正宗室里人也不多,如今太子一辈,就只有他们亲兄弟俩,还有一个荣王府的杨蘸。
这里简短说了几句,梁郴就被叫走了,傅真惦记着荣王府那边的动静,一面打发了人去厨下安排酒菜,一面就去找梁瑄。
到了门下一问,却说梁瑄刚才被程家小子拉着出府了……
程持仁的儿子程之焕跟梁瑄是同年的,两人平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既然程持仁到裴家来了,那么梁瑄被程之焕给拉走也不奇怪。
反正这些混小子在京城早就已经混惯了,不必担心。
裴瞻他们一起用了午膳,就驾马进宫。为了避开皇帝午歇的时间,他们特地慢吞吞的走,到了乾清宫外时,刚刚好午时末刻。
这大热的天,皇帝清瘦的身子还套着春秋的袍服,比起早些年,的确有了些弱不胜衣的味道。
“都坐。”赐了座之后,皇帝道:“传你们过来,是因为荣王府的事。西北战事平定之后,本以为天下大定,没想到京城之中,反倒接二连三的出变故。
“荣王府遭遇夜袭,不能等闲视之。这不是一家之事,行凶之人如此猖狂,关系到京城百姓的安危。容易出乱子。你们几个人都是年轻干将,从今日起,就由敏之和少旸牵头负责,各自调兵守住四道城门。”
众人领旨。
皇帝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掠过,又说道:“事发在荣王府内部,由于荣王妃举丧得有七七四十九日,期中人来人往,难保不会出别的乱子。
“朕打算再调一支人马进驻荣王府,你们谁去?”
程持仁和杜明谦齐齐环视着同伴,随后拱手:“但凭皇上调派!臣遵旨行事,不敢有误!”
皇帝微微点头,目光移向了裴瞻:“那就敏之去。”
裴瞻撩袍跪下:“臣遵旨!”
“具体事宜,回头去找黄门郎要。”
裴瞻再次领旨,才站起来。
君臣之间又说了一些话,梁郴见太医已经在门外等候,担心皇帝操劳太久,便主动起身告退。
皇帝挥了挥手允他们出去,便坐在榻上看起了他们的背影来。
皇后自帘子后方走出来,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两眼,然后道:“敏之这孩子谨慎又机敏,应该不会让皇上失望的。”
皇帝微微吸气,又缓慢地把这口气沉下来:“但愿如此。”
皇后又说道:“皇上想开些。倘若连他们几个都办不成的事情,放眼朝堂,怕是也没有人能够办到了。”
皇帝把脸侧转过来,幽幽地望着她说道:“梓童让我想开些,那梓童这些年,自己想开了吗?”
皇后深深望着他,然后低叹了一口气,目光垂下来。“你呀,还是那么厉害,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
皇帝含笑拍了拍她的手背:“都老夫老妻了,我还能不知道你吗?”
皇后张口待言,皇帝又说道:“朕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只是希望有生之年能够看到一个结果。如果尽力之后得非所愿,至少也没那么多的遗憾。”
皇后深吸气:“你这说的是什么傻话?行了,不提这些了,太医在外边等着请平安脉,先叫他进来吧。”
说完她站起来。
背过身的时候,早有了沧桑痕迹的双眼已经掩饰不住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