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乌衣巷中最显贵的王家办婚宴，各式各样的马车牛车从大大小小的府邸中驶出，让整个建康都跟着热闹起来。</P>
作为当家的公子，王悦今天迎宾的笑容都快挤不出来了。</P>
借了一个空当，跑回耳房内，拎起歪嘴大茶壶就给自己饮了饮。</P>
“悦哥、悦哥?这又躲哪清净了，外面的陆家二位老爷还等着见你呐。”</P>
王羲之推门进来，看到王悦瘫坐在凳子上，整条脊背都斜在墙上，故意装作没有寻见的样子，带上了门又走了出去。</P>
“哎，羲之，进来吧。”</P>
王悦缓了缓精神，从凳子上扶着桌子站起来。</P>
“悦哥，没事，我给你把风。”</P>
“把什么风，这外面看得清清楚楚，也不知道是谁让这么盖的。”</P>
“大少爷，就是您让这么盖的，您说怕里面值班的人偷懒。”</P>
门下值班的小厮借着今天的喜庆也放肆了一回。</P>
“别在那边说俏皮话了，过来搀我一把啊？”</P>
“大少爷，就奴才这身份不合适吧？”</P>
“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这就咱们仨，你不扶，羲之扶得住嘛，他才多大，12?”</P>
“已经13了，昨天刚过完的生日。悦哥还送了我一口宝弓呐。”</P>
王羲之也赶紧进来照应着。</P>
“是吗？羲之也13了?那以后就要照顾羲之的面子，得喊逸少少爷了，记住了吗？”</P>
“记住了，大少爷，奴才一会儿就告诉大家。”</P>
“嗯，你去后面看看酒水，别让人动了手脚。”</P>
王悦整理了一下精神，重新恢复了神气。</P>
一出门就看到陆晔、陆玩半躬着身子立在门口。</P>
“吆，士光、士瑶叔父，这怎么还在门框上挂着，这下人也太不懂事了，还没给迎进去。”</P>
“大公子，你这个态度，是不是有点过了。”</P>
陆晔小声的提醒，毕竟几天前，这位大少爷几乎就把刀架到了他们陆家脖子上，通知他们——华亭的鹤，又开始唳鸣了。</P>
现在这个态度，好像迎接亲家亲戚一般。</P>
“不过分，刚刚好，陆家两位叔父，那可是江南士人的领袖，小子不过是乌衣巷的一个顽童，能有幸迎到二位叔父，自然是高兴的紧，里面请。”</P>
“大公子，你还是给咱们交个实地，咱们才好放心，南中郎将的钱塘游，到底什么时候结束?”</P>
“哎呀，士光叔父不提，我把这事情忘得死死的。你看看，这几日我光是忙这迎来送往的活了，一点也没注意这事，要不等我腾出手来，写信去问上一问?”</P>
“大公子，你有所不知啊，那南中郎将，到了钱塘之后，四处搜刮，百姓苦不堪言。在下是怕时间长了，又损大公子的名声。”</P>
“是嘛？这个处弘伯父，这个老毛病还是改不了?我听说吴兴功曹徐馥养了不少的部曲，正好嘛，离得又近，下一趟钱塘，教训教训他。”</P>
“大公子放心，杀徐馥的人，已经在他的部曲中了。这些人最后也会自己到南中郎将那里自首的。”</P>
“是吗？这样就很好了。两位叔父放宽了心，如果有损害到陆家一分一毫的，我必让处弘伯父，十倍偿还。”</P>
“那倒不必，南中郎将也是为国剿海贼，征用一些银两重新修造船只，也是应该的。”</P>
“嗯，还是两位叔父想得周到，快里面请，家父一大早就等着二位了。”</P>
“多谢大公子忽悠。”</P>
陆家两兄弟见过了王悦才敢往里面进。</P>
“大哥，今天那小子还算是给足了咱们哥俩面子。”</P>
“嗐，”陆晔长叹一声，“我倒是情愿他和那天一样，一点面子也不讲。”</P>
“这却是为何啊？人不就是活个脸面吗？”</P>
“你没听他今天的口风嘛，他都直接点出来了，徐馥有部曲，那么其他人家哪？你以为王含在钱塘等什么哪，就等着识相的人，领自己的部曲去投军哪。”</P>
“这么说，咱们家暗藏的部曲，他也知道了？”</P>
“你敢赌吗？你又不是没见到这位大公子的手段。”</P>
“哎，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当初，我就该答应王导的提亲，也不会落到现在人人避之的局面。”</P>
“哎，过去的事情不提了，今后你的脾气可要收敛收敛。”</P>
陆家兄弟渐渐在王悦的目光中消失，身后又传来声音。</P>
“大公子，在想什么呢？”</P>
王悦回头看去，正是顾家的顾和、顾球。</P>
王悦寒了一眼顾球，向着顾和迎了过去。</P>
“哎呀，贵客盈门，这陆家两位叔父刚刚进去，顾家的叔父又到了，快里面请。”</P>
“大公子可是在想，两年后，和庾家女郎结亲时的场面?”顾和打趣道。</P>
“人生无常，两年之后，还不知道什么样子。”王悦故意掳起袖子，露出一道崭新的伤痕，递到了顾球的眼前，“君孝叔父，这建康城，怎么也不太平，昨天我还在街上碰到了一伙山匪。”</P>
“建康有山吗？”</P>
“可说哪，可就是那伙人的嘴硬得很，就算是有多年断案经验的族外祖卫刺史，也没有查出来，是谁指派的。”</P>
“哦？竟然还有此事？大公子如果信得过顾某，把人交给顾某，三天之内，给大公子一个交代。”</P>
“此话当真？我看那些人后台很硬啊，君孝叔父不怕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烦?”</P>
“在下确实是个怕麻烦的人，但既然事情涉及到了大公子，就是再麻烦，也得解决不是?”</P>
“不怕惹火上身?”</P>
“嗐，建康城出门就是扬子江，大不了跳到江里，吴人的水性还算不错，大公子就不必操心了。”</P>
“如此，就有劳了。逸少，你领着两位顾家叔父去见一下你外祖。”</P>
王悦喊王羲之过来，王羲之领着两人见到了卫展。</P>
顾和直接就问，</P>
“卫使君，可问到这些人的来路?”</P>
卫展摇了摇头，“这些人好像笃定了有人能救他们，嘴巴都紧得很。”</P>
“哦？这么说来，无非是那几家了？”</P>
卫展点点头，“应该是那几家，就是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别的瓜葛。君孝，你要是接手的话，可得想明白了。”</P>
“谢卫使君提点，不过人不能总想着踩两只船不是。”</P>
“那倒是，水性再好，也不能太浪。”</P>
二人做了些交接，王羲之又退出来回到了迎宾处。</P>
“怎么样？顾和接过去了？”</P>
“是，外祖提醒了他，可能会惹到什么人，他倒是没怎么退缩，好像提前猜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