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弘华立刻跪地:“大人,这堂中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是他冤枉我,还当堂伤人,还请大人决断,还草民一个公道。”
陈国桢:“方元厚,你可有话说?”
方元厚颤巍着身子跪下,与刚才奋力撕咬任弘华的,好像不是一个人。
“青天大老爷,方才之事草民知错,草民只小竹一个女儿,贫苦人家,不说金尊玉贵的养着,也是小心爱护着,草民早年丧妻,只这一个女儿相依为命,如今女儿被人害死,草民也没什么指望了,如今只想着能查出害死女儿的真凶,还我女儿清白,草民日后到了那间里,也算给女儿一个交代……”
方老汉 跪在地上流下浑浊的两行泪,悲恸不已,单薄的身躯,只看耸动的肩膀,也能感受到彻骨的悲伤。
中年丧子乃剖肝泣血之痛,人群中听着方老汉声泪俱下的控诉,有人已然湿了眼角。
“真是可怜,往后这老汉可怎么熬啊!”
“方元厚,你状告任弘华强奸杀人,可有证据?”
“回大人的话,强奸之事,是小女方小竹亲口告诉同村的好友小樱的。我原先是不知的,是小竹被害死之后,方樱才说与草民,草民才知道她生前受了那般大的委屈,若是草民知道,拼了命也要为她讨个公道。”
陈国桢:“方樱何在?”
“民……民女方樱,叩见大人。”一旁沉默到现在的小姑娘战战兢兢地开口,到底年岁小,哪里见过这样的场合,早就被吓得魂不守舍了。
陈国桢:“你不必害怕,只管照实叙述即可。”
方樱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是、是,大人。”
“方小竹是何时与你说的被人强奸一事?”陈国桢看出她的恐惧,尽量放平和了语气。
“回,回大人话,是清明节前两日!”
陈国桢:“那你可认识堂上被方老汉咬伤的这个人。”
方樱伏地只偏头看了一眼,便见任弘华下垂的眸子中闪过的威胁,她回头不敢再看,怯生生道:“回,回大人话,民女见过的。”
陈国桢:“何处见过,且细细说来。”
方樱:“两个月前,快到清明节的时候,我与小竹姐姐一同上街买东西的时候,被几个男人言语轻薄,其中就有这个人,是小竹姐姐将我护在身后,又与那几人争辩了几句,他们几个还想上手强夺的时候,是小竹姐姐说要报官,他们才罢休。”
陈国桢:“那方小竹被强奸可是那日?”
方樱立时摇头:“不、不是的,我与小竹姐姐年岁相仿,只比她小一岁,两家离得近,所以一向交好,做什么都喜欢叫上对方一同,清明节前两日的时候,小竹姐姐说,说那日少买了样祭品,眼瞅着就是清明了,那是上坟要用的,便喊我一同进城买。”
似是说到伤心处,便落下泪来:“可我家那日正忙,一时腾不出空档,小竹姐姐就自己进城了,用完晚饭时,我在家中绣帕子,可是鸳鸯的眼睛总绣不好,小竹姐姐绣功好,那帕子也是我俩绣了一同进城卖了换钱的,我就拿着去找小竹姐姐帮忙,到了方伯家,就见方伯正坐在院里愁容满面,问了才知道小竹姐姐反锁了房门不肯出来。”
方老汉,闻言浑浊的眼睛,没了神采,只麻木地掉眼泪,顺着下巴大滴大滴地掉在地上。
“是,那日家中也有活计,我早早地就下田去了,小竹说忘了买她娘爱吃的点心,每年清明小竹都要准备上一盘子,今年她要去买,我就让她去了,到了下午,我从田里回家,还没到就见小竹浑身狼狈、衣裳还破了,她说路上没注意摔了一跤,我也没在意,就让她换身衣服,我去做饭了,谁知道她进了房间,从里面锁了,再不肯出来,连晚饭都没吃,最后是小樱跟着劝了会子,小竹才开门,眼睛肿得不像样子,是哭过的。”
方老汉顿了顿,又道:“我们家小竹,是个坚强的孩子,她娘去世得早,她从小就懂事得很,六岁就摸着灶台做饭,天大的事也没哭成这个样子过,我担心啊!”方老汉激动地拍腿。
“可是凭我再问,她都不肯说,最后才说是摔跤划破了新做的衣裳,她心疼!我还安慰她说,衣裳破了不是大事,只要没受伤就好,之后小樱她俩就进房间说话去了,她们两个孩子说悄悄话儿,我个老汉也不方便在边上,就也回房间休息去了,第二日,小竹就恢复和以前一样了,只是会偶尔盯着一处发呆,我还担心她是不是那天摔到哪里了不舒服,想着哪天去请了隔壁村子的跛脚大夫来看看,可是还没来得及,就出了这事儿,可要我怎么活啊。”
陈国桢:“方樱,那日你与方小竹说话,都说了些什么?”
“那日我进去的时候,小竹姐姐还教我怎么绣那鸳鸯,只是她绣着,便又哭了,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问她是不是摔疼了,我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她就抱着我,闷闷地哭,不敢惊醒隔壁的方伯,抽泣上气不接下气,我哪里见过这样的姐姐,只是不停地安慰她,好一会子,她才冷静下来,拿出来一块玉佩。”
方樱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就是这块,那日小竹姐姐说让我将这玉佩好生收着,不要让任何人知道,玉佩贵重,我不敢收,是小竹姐姐说只是暂时放在这里,我才收了,我问她是从何处得的这玉佩,她却死死不肯说。”
陈国桢接过呈上来的玉佩,仔细看看:“玉质棉润,触手生温,质地上乘,确实是一块好玉,任弘华,你可认识这玉佩?”
任弘华:脸上闪过惊慌,心中暗道不好,怪不得没找到,原是被那贱人给了旁人保管,他强装镇定:“回大人的话,只是这玉佩,早就丢了,我还找了好一阵子,我身边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没想到是被贼人偷了去!”
方樱:“你胡说,这是你那日强迫姐姐时,被她偷偷藏起来的证据,况且我与姐姐只那日与你们纠缠几句,近身都没能够,又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你贴身的玉佩,那日我们是在首饰铺子门口起的争执,铺子的掌柜和小二能够作证!”
“既如此,差人去传邱府的小厮。”陈国桢拍板道。
众人闻言也觉有理,原以为这方樱是个扶不起的性子,不想头脑却很清楚,字字珠玑。
“大人,我们这样的农户虽然家境贫寒,却也知人世道理,做不出违背法纪的事情,而且小竹姐姐说,那日他强迫姐姐时,姐姐反抗时用石头砸伤了他的后脑,现在应该还有一块疤痕!”
“来人,上前查……”陈国桢话还没说完,就被任弘华打断!
任弘华闻言不仅不慌张,反而轻松下来讥讽:“你摸得倒清楚!回大人,草民后脑确实有一道疤,也确实受过伤,却不是他所言,被那个什么小竹反抗所伤,而是之前在府中假山上摔下来,不慎被假山砾石而划伤留下来的疤痕,那日还请了回春堂的宋大夫来看诊,他可以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