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就只是追亡逐北,尽可能地将这些叛军剿灭了!”
身旁亲兵们高兴地呼喊着,吕如松却依旧眉头紧锁,遥望着那支从龙首州方向,袭杀叛军后路的军队。
似乎在打量着对方的战力,又似乎在思考着大胜之后的事情。
当建制被打散,官军都只有挨屠的命,更何况这些本就是乌合之众的叛军。
一部分人追杀贼寇,要将贼首擒杀;
一部分人乘着乱军之时,占领梁郡郡城,彻底端了叛军老窝;
另一部分,则是那帮来自龙首州,奉皇帝密令,前来与英国公合兵进攻的萧凤山的兵马。
萧凤山收起长枪,擦了擦染血的枪头,遥遥看了一眼朝廷官军的军帐,又看了一眼尸横遍地,依旧还有零星厮杀的战场,平静道:“整军,班师!”
英国公面前,一个信使上前,“大帅,我家州牧说,叛贼已定,就不多叨扰了,恭贺英国公立下大功!”
那份微妙,就连不解其内情的大头兵都听明白了。
英国公沉声道:“萧大人昼夜奔袭而来,襄助本帅破贼,有大功于国,更有大恩于本帅,本帅若是就这样任其离开,岂不是遭天下人耻笑,亦会遭陛下苛责。带路!本帅亲自去请!”
龙首州的三千兵马点齐,一个斥候头目忽然快马冲来,“大人!不好了!”
萧凤山眉头一皱,“怎么了?”
“朝廷一支骑兵占住了我们退回龙首州的要道雀尾谷,看人数,与我们差不多!”
“什么?”萧凤山周围的亲兵惊呼出声。
“朝廷怎能如此恶毒!我们好心出兵平叛,却要拦截我等归路!”
“大人,与我一队人马,我冲杀过去,定给您冲开一条道路!”
众人群情激奋,义愤填膺地嚷嚷着。
对他们而言,朝廷这样的做派实在是太过下作冷血,他们为了朝廷在拼杀,朝廷却只想着要将萧凤山困在龙首州之外。
萧凤山拧着眉头,“随我一道去看看。”
狭窄的山谷口,厉如风带着他的三千骑兵,严阵以待。
方才他一个冲杀,杀穿了叛军阵营,不带停歇,直接从龙首军背后穿过,堵住了这个地方。
他知道这样的做法很不厚道,但就如吕如松所言,这是军令,而他是个军人。
还是一个一路跟着吕家起来的军人。
他只能沉默着,看着萧凤山领着龙首军,越来越近。
“让开道路。”
萧凤山坐在马上,平静地开口。
厉如风沉默以对,但沉默本身在此刻就代表着抗拒。
萧凤山缓缓拿起长枪,“不要逼我。我的枪头,从未朝向过同袍。”
厉如风依旧沉默,但有些羞耻地微低着头。
而就在这时,又一阵马蹄声响起。
大地的震颤中,英国公爽朗的笑声传来,“萧三郎!可是要老夫亲自来请你啊?”
当英国公的声音传来,萧凤山握住长枪的手瞬间捏紧。
但很快,又默默松开。
因为,他看见了英国公身后,还跟着的近千名精锐骑兵。
“萧三郎,当日中京一别,已有十余年未见,如今沙场相逢,又承蒙你不远数百里来帮忙,不畅饮一番如何说得过去啊!”
英国公的声音豪迈而爽朗,萧凤山只是抱了抱拳,“英国公客气了。”
“你啊,才是真的客气!”英国公打马上前,指着厉如风,对萧凤山笑着道:“别误会,我素知你性子,专程让他把你们拦住的,并无任何要对你们不利的意思。”
这话一出,萧凤山麾下众人面色都舒缓了些,就包括厉如风,脸色都要好看了不少。
萧凤山看着英国公,并未开口,但那表情,显然是不可能被对方这么几句话就忽悠傻了的。
英国公笑着道:“有些事情,我不好多说什么,但你我都是武人,又都算是皇亲国戚,多年未见,今日同历一场大战,难道不值得一壶酒?你若不放心,就命人在这雀尾谷中建起一片大帐,你我帐中共饮!”
萧凤山看着他,终于卸下了些防备,“英国公如此盛情,却之不恭。持剑,你带一队人,去谷中帮着搭起军帐,今夜,我与英国公不醉不休!”
英国公哈哈笑着,“走吧,先在这山头上转转,看看这场崇宁年间最为声势浩大的叛乱是如何被我们联手扑灭的。”
两人各带了几个亲兵,登上了一旁的小山包。
一番指点江山,畅叙旧情之后,下方的营帐也搭好了。
火头军准备好的吃食很快便送了上来,英国公和萧凤山单坐了一个营帐,举杯共饮。
剩下的军中副将们,和龙首军的将领们也欢聚一堂,畅饮,欢歌。
欢笑声,在夜色中传出去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