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呀!带逆贼,萧凤山!”
群臣百官,尽皆扭头看向门外。
不多时,一个身影缓缓出现在大殿之外。
萧凤山迈步走入,再次来到了这座他曾经身为一手遮天的朝堂。
这一次,他朝服换了囚衣,多了镣铐枷锁,也多了几分虎落平阳的凄凉。
他平静地看着前方,生平第一次见到了这个听过无数遍大名的年轻人。
而夏景昀也在看着他。
两个皇帝的舅舅,在这一刻终于面对面地站在了一起。
眼下的这个场景,是他们各自都从来没有想象过的初见。
朝臣们也在这一刻屏气凝神,望着两位帝舅之间,即将到来的争锋。
殿前广场的风,轻旋着凑向窗户,想从窗棱的缝隙中偷窥。
殿中,夏景昀平静开口,撕开了此间凝重到近乎停滞的气氛。
“为何不跪?”
萧凤山眯了眯眼,身形依旧站得板正挺直,“为何要跪?”
“天地君亲师,君王在上,你为何不跪?”
“君?哪儿来的君?我只看到篡逆之人,窃坐龙椅;协同之凶,妄居高位。萧某大好男儿,安能俯首屈膝以事逆贼!”
萧凤山的话,瞬间在堂中激起一片哗然。
不管是希望夏景昀成功还是希望他失败的人,心头都是一个念头:
看吧,果然出事了吧?
夏景昀神色不见喜怒,“篡逆?这样的词从你的嘴里说出来,你不觉得羞耻吗?依你之意,太子登基,乃是名正言顺,毫无问题?”
卫远志微微皱了皱眉,今日高阳的言语,怎生这般无力?
不少曾经见识过夏景昀逆天口才的人也是暗自奇怪,这等言语,怎么可能在萧凤山面前讨得了好处。
果不其然,萧凤山冷笑一声,“先帝驾崩,太子身为储君,继位自然是名正言顺。倒是有些人,出身寒微,觊觎神器,一朝有变,不思忠君爱国,只谋一己私利,趁着朝中勇武之士为国平叛,安民剿匪,中京空虚之际,在京中起事,幽囚君王,窃取皇位,如今更要颠倒黑白,以篡逆为忠勇,以忠勇为篡逆。今我萧某落入尔等之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若想使萧某向尔等逆贼俯首,万不可能!”
他的气势陡然一壮,“尔等可以消灭吾之躯壳,但吾之忠勇,百世千年,自有青史讲述,自有后人评说!”
一旁的起居郎瞧见这阵势,听见这言语,跟雏儿瞧见花魁一般,激动得不行,奋笔疾书,手都快写出残影了。
而堂中众人瞧着昂然而立的萧凤山,恍惚间,只觉得他身上的囚衣,枷锁,都有种勋章熠熠的光芒。
夏景昀似乎还是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依旧不慌不忙地开口,“好一番慷慨陈词,奸人多奇智,今日本官算是见识了。”
萧凤山轻哼一声,没再说话。
就像是高傲的将军,不屑与手下败将饶舌。
夏景昀叹了口气,“所以,你拒不认罪,先帝驾崩之事也与你无关?”
“先帝驾崩,早有公论。秦逆已经伏诛。”
“好。”夏景昀点了点头,“将他带到一旁,让他听听他的同伙怎么说。”
几个禁军将士倒是听话,带着萧凤山走到了一旁的偏殿之中。
在场的朝臣们却有些坐不住了。
卫远志硬着头皮出列,直接道:“建宁侯,这些逆贼能行那等罔顾人伦大道,君臣大义之事,皆是穷凶极恶,狡诈阴险之徒,如此堂皇而审,势必不会认罪伏法,而其于公堂之上,胡言乱语,蛊惑人心,更有颠倒黑白之患。依本官之见,不如历数其罪,昭告天下,而后论罪行刑即可。此亦为古法,不失朝堂颜面,更无后患啊!”
“卫大人之言,本相却并不认同。”
万文弼迈步出列,先朝着德妃和东方白一拱手,接着道:“若是庭审开始之前,倒还有转圜之余地,然此刻箭在弦上,甚至箭已离弦,安能改弦更张,而成闹剧一场?世人如何看待今日之举,史书如何定论今日之事?”
身为丞相,他这番话可谓冠冕堂皇。
但内里的心思也很简单,这事若败了,对朝局并无太大影响,却会严重打击夏景昀的权威。
一个战无不胜的将军,一旦不败金身被打破,便就只是一个普通将军,不再可怕了。
他在中枢的权威,也可以得到彻底的加强。
万文弼的话,如他预料般地引得了群臣的赞同。
是啊,都这样了,又怎么能轻易改变做法呢?这不是徒增笑料嘛!
虽然这场庭审已经快变成笑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