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叙岸思索了半天。
檐角处悬着的竹制的风铃迎风作响,他在上面还坠了几个铜铃,有风带着故事掠过,会惊的风铃响起,响声会奏成一首曲子。
什么曲子呢。
他听过的可是很快就忘记了。
傍晚,他又随意扯了个谎让几个人拉住刘瑜侃的步子,自己提着两壶烈酒就进了温敛房间。
小西楼去了她姥姥家。
倒是清净。
温敛察觉到动静不急不缓的抬眼看他,看清是他,眼底却没有明显的憎恨嫌恶,她只是皱了皱眉,很快就不再想着去质问他或者赶他离开了。反正都是徒劳,她也懒得做了,也反正他不会对她怎样,他也不用担心。
“你怎么会又来了?”
她低着头摆弄着自己怀中的一只白猫,白猫慵懒的喵了声,受用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掌心。
温敛垂着头轻笑,慵懒程度竟比猫还要过之而无不及。
赵叙岸放下两壶酒放在桌子上。
轻轻的笑了,“我昨夜突然想起曾听过的一首曲子,想着应该是听过的,很熟悉,不过一时忘记了,所以想着来你这里,想问问你是不是听过。”
温敛淡淡的道:“你哼两句。”
赵叙岸的确照做了。
声音轻柔裹着的似乎是他从不曾显露出的温柔,裹着春风裹着蜜,想要把人生生溺死在其中一般。
没有词,只是单纯的在哼哼。
温敛的手顿了顿,她转头去打量赵叙岸,这才发现他手中提着的东西,“你手里提着的是什么?”
“酒,想邀请你一起喝。”
温敛皱着的眉舒展了一些,她点头又道:“两壶,你一壶我一壶吗?”
“是。”
温敛倒是也不隐藏什么了,她伸手拍了拍猫咪,猫咪听话的在他手心了蹭了蹭,就从她怀里跳了出来,温敛这才伸手打断,“哪一壶是我的?”
手中的两壶酒似乎很重。
可赵叙岸伸手递给她的动作却丝毫的不曾迟疑,像是生来就这般娴熟的动作。
温敛接过了。
这才伸手指了指后面的房间:“里屋,我的梳妆台下第二层抽屉下,有一张琴。你既然想听那首曲子,我就给你弹一弹。”
赵叙岸低头笑:“好。”
有片刻温柔。
让赵叙岸感觉到他们两个已经没那么剑拔弩张,反而有一种平淡安稳的幸福。
似是……老夫老妻。
不过应该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吧,云若烟想,这怎么的也应该是最后一次相见了。
那还是要给她留一点温柔的。
这前半生一直是她在付出是她在隐忍,自己在她记忆里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人,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她理应是恨着自己的。
不过这最后的时间了……
还是留点温情吧。
如果这世间真的是可以后悔的,那值得后悔的事实在太多。
有时候是一眼回眸。
有时候是半生轮回。
都不过开始的错。
然后,一步错步步错。
酒过半巡。
赵叙岸果
然是如愿听到了自己心悦的曲,的确是他记忆里的旋律和感觉,然后他也是恍惚间才想起来直接是从温敛这里听过的曲。
他想了半辈子也没想起来的。
居然温敛很早之前就已经专门给他弹过。
可笑。
他撑着头轻笑,烈酒上头他感觉到了昏沉,索性也就不再隐瞒心底的所念,他垂着头哭了出来。
哭的很难看。
是小孩子的哭法,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他伸手胡乱的擦着眼睛,一抽一抽的说:“温敛,我这辈子真的是太讨厌你了。”
温敛愣了愣:“是吗,我也是挺讨厌你。”
“你聪慧无双,与我相比也是过之而无不及的,你这么聪明应该早就清楚我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既然你知道,既然你全部都知道,又何必,何必还紧紧的拴着我不放?我心狠,为了我所要的东西可以不计一切的去拼搏,可你……你的出现总是一次又一次的打断我打乱我。”
温敛怔了怔,她目光深处也染了些许沉痛悲哀,她是这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毛茸茸的,和她第一次触碰的感觉一样。
她说:“你与我也是这样。”
似乎有人叹息。
赵叙岸张了张嘴,一腔情意堵在喉咙眼,咽不下去吐不出来,他也只能笑,说:“是啊,我们相遇就是错的。”
药效该到了。
赵叙岸是亲手这样送上路过很多人的,那些想和他争权夺势的人最后却都败给了他,于是都是这样。
一杯鸠酒,了却半生。
他说:“我该走了,不然等会就走不了了。这世界上果真是因果循环着的,所有事都步步禁逼,我早在离你而去,在丞相找到我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会有这么一天。没什么好后悔的,因为是我活该,是我自作自受……”
他说:“你要幸福啊。”
像他梦里的那样。
能温柔明朗的笑,四周有和煦温柔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