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绘头也不回:“说。”
“陛下是想收揽得忠臣护西凉江山社稷,还是想杀尽奸臣忠臣只留陛下一人独当天下?”
朝绘一瞬心生恍惚。
他拧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随便问问。”
云若烟好像变了很多,她以往看着自己虽然也能从某些方面来说算得上是不卑不亢,但也是多少带着点敬畏和胆怯的。
毕竟自己是一国之主。
突然,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伸手捂住了自己刚才刺痛的心口位置,阴鸷的眯起眼:“你对孤下毒?”
云若烟第一反应是——
他真的得病了。
不过虽然得出这个念头,她还是得为了声誉和自己的人生漫漫长路着想为自己开脱,“我没有,陛下龙体康健万年福泽,我是不想活了吗,怎么敢对陛下下手?”
她态度真挚,眼神也似一汪秋水。
朝绘突然有些心慌,他扶着石桌坐下,像是想到了更为绝望的事而脸色惨白,搭在桌上的手背也青筋尽显。
“是你舅舅?”
“……”
果然。
朝绘脸上的惨白之色愈来愈盛,他仰着头望天,冷声道:“孤败给了他,想不到孤算计了天下人一辈子,最后却还是被那只老奸巨滑的狐狸养的小狐狸给咬伤了。”
他盯着云若烟,神情不言而喻。
云若烟耸肩表示了自己的无辜,“陛下这般说就是污蔑我了,我并不知陛下所中何毒,我更是不知是谁给陛下下的。”
“除了你的舅舅还能有谁?”
朝绘伸手捂住心口,那里尖细的刺痛感当真是无法让人忽视,好像是有银针一点点的往里扎,直扎到他最脆弱的心脏深处,掀起腥风血雨才肯善罢甘休。
他认命一般的冷笑道:“这西凉江山,到底还是因为一个千江而满目疮痍。”
云若烟还没有见过他这般样子。
一时心神恍惚。
她在昨天就已经在暗处,谁的手都没经过的情况下把嫁衣的后背给描了一幅图给蛮王送去了。
蛮王也回了书信。
“找借口回我这里,我这里才能护住你的周全。”
她当然是知道他的意思的。
毕竟若是战事起了谁也没办法能护住谁,但是若是真到那时,蛮王也只能护住在他身后的人了。
他要她去他的身后。
云若烟本来是打算去的,不过后来又突然恍惚。
何必起战乱起祸争呢。
君臣便是君臣。
不可越矩。
她思忖了很久,那天也熬到了半夜去调查了所谓的西凉历史。西凉从立国以来有近乎千年历史,大小战乱数不胜数,最为盛名在外的是十几年前的王位之争。
虽然没有和外人打仗。
可连累的人却多达千人以上其中不包括百姓,都是大大小小的官员。而若是算上波及的百姓,更是遍地死尸。
一时人间炼狱。
而如今,马上西凉就又要迎来第二次炼狱了。
如今。
朝绘站在她面前笑,虽然眼神阴鸷,但唇角的笑却越来越大。他一字一顿的道:“你知道吗?朝霭,我是想着要娶了你,好好的过一辈子的。本来
,你就是个棋子,是我用来牵制蛮王的,但是……我对你动心了。”
动心了。
像,有一滴水不经意落在了青石板上。
荡漾起一圈尘埃。
和几滴污泥。
云若烟不得不后退了一步。
她像是被吓到了,脸色在瞬间变的很难看,她皱着眉,本来是想问你是在逗我玩吗,可是又仔细一想她并没有朝绘这句话里读出来一丁点的玩笑的意思。且,他用的自称是“我”是并非是“孤”。
他并不是没称呼自己为我。
只是那都是他恍惚或者不清醒的状态下,除非……除非他是认真的。
云若烟记得自己还说过的,她说过这朝绘坐拥天下为西凉之王,怎么会不孤独呢。
可他……
内心应该是怕孤独的吧。
朝绘收了按住刺痛心口的手,冷笑了声,咬牙切齿的继续说:“我本来的确是这么想的,不过蛮王既然大不敬的想着谋朝篡位,我又怎么能放过他?”
云若烟心一跳。
她下意识的又往前走了两步,辩解道:“不是这样的,我已经给我舅舅写了书信告诉他,我已经把这一切都告诉了陛下你,我已经在劝他就此收手。陛下,他收手了你也就放弃针对他行不行?”
“……”
朝绘觉得有瞬间恍惚:“你这么说,是关心他还是关心我?”
“我。”云若烟响起狼烟遍地和满目疮痍的东陵,和那些躺在路边流离失所凄苦无依的流民,还有那丞相三小姐的质问惨死。她感觉脊背发凉,感觉到心口尖锐细小的刺痛。
像是被谁给不轻不重的打了一拳。
可正好打在最为脆弱的心口。
云若烟咽了口口水,她撩起自己的衣袍,屈膝而跪,以头叩地,把自己放在卑微至极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