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小妹妹 · 1(2 / 2)

她朝他裆里踢了一脚。啊呀!他一声尖厉的惨叫,疼得背过气去。他侧身倒在地上,痛苦得双膝蜷曲缩成一团,干呕着喘不过气来。内特利的妓女跑出了房间。约塞连刚刚摇摇晃晃站起身,就看见她从厨房拿了一把长长的面包刀冲了回来。他不敢相信地发出一声惊慌的呻吟,双手仍然抓着软绵绵、火辣辣的正在抽搐的肚子,沉下全身重量朝她的小腿撞过去,从下面把她的腿撞开了。她越过他的脑袋整个翻滚过去,胳膊肘触地落了下来,发出一声刺耳的闷响。那把刀也滑落在地,他一掌把它打到床底下,看不见了。她扑过去,还想抓住它,他却揪住她的胳膊,把她拉了起来。她又要踢他的裤裆,他凶狠地咒骂一声,把她甩开了。她撞到墙上,失去了平衡,弄翻一把椅子后撞上了梳妆台,结果台上的梳子、发刷和化妆品瓶瓶罐罐噼里啪啦摔了一地。房间另一端一幅镶了相框的照片掉到地上,相框玻璃摔得粉碎。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他又怨又恼,慌乱地冲她嚷道,“我又没杀他。”

她抓起一个沉甸甸的玻璃烟灰缸朝他的脑袋扔去。她又朝他冲过来的时候,他握紧拳头,打算照她肚子捣上一拳,却担心会伤到她。他又想结结实实照她下巴捣一拳,然后逃出房间,可是没找到明确的目标,于是在最后一秒钟,他只是敏捷地闪身让开,在她经过的那一瞬间,顺势猛地推了她一把。她重重地撞到另一面墙上。这下,她堵住了房门。她拎起一个大花瓶朝他掷去,随后又拿着一只满满的酒瓶朝他走过来,对着他的太阳穴狠狠一下,砸得他头晕目眩,一条腿跪到了地上。他的耳朵嗡嗡作响,脸整个麻木了。更糟糕的是,他觉得丢面子。他很是尴尬,因为她竟然要杀掉他。他简直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根本不知道该干什么。但是他明确知道必须自救,看见她举起酒瓶又要打,他从地上一跃而起,不等她打来,就一头撞到她肚子上。他余势未消,一路猛冲,顶得她后退不迭,直到她的膝弯碰到床沿,仰面倒在了床垫上。约塞连夹在她两腿之间趴到了她的身上,她的指甲深深陷入他的颈侧,使劲抠着,而他却努力爬上她浑圆身躯的柔软、丰满的峰峦,直到把她完全压在身下,逼她屈服,同时他的手指顺着她狂挥乱舞的胳膊不懈前行,终于抓到了酒瓶,使劲一扭将它夺下。她仍然在凶暴地乱踢乱抓,骂个不停。她总想狠命咬他一口,于是咧开粗糙、肉感的嘴唇,露出牙齿来,活像一头发怒的无所不食的野兽。既然她已被制伏在身下,他便开始考虑怎样逃跑才不至于再遭袭击。他能感觉到,她向两侧分开而拼命挣扎的大腿和肌肉紧张的膝盖紧紧夹着他的一条腿,绕着它剧烈摩擦着。他突然生出一股欲念,不禁很是羞愧。他意识到,她那结实、撩人的少妇肉体搂抱、拍打着他,就像一道湿润、流畅、甜美而不可遏止的潮水。她的肚腹直直地挺着,温暖、活力洋溢而富有弹性的双乳向上高高耸起,强劲有力地顶着他,充满了甜蜜而险恶的诱惑。她的呼吸炽热灼人。突然之间他意识到——虽然他身下的疯狂扭动没有丝毫减轻——她不再对他又抓又打了;他一阵哆嗦地发现她不再跟他搏斗了,而是毫无愧色地高高抬起臀部抵着他,随着色欲和堕落的原始、强大而狂热的本能节律扭动着。他惊喜地喘息着。她的脸——如今在他眼里就像盛开的鲜花一样美丽——因为一种新的刺激而扭曲了,面部组织平静地肿胀着,微闭的眼睛蒙蒙眬眬的,带着一种令人瘫软的渴求爱抚的慵懒。她好像呆住了。

“亲爱的,”她嘶哑地喃喃道,好像处于宁静舒适的梦幻深处,“噢——我亲爱的。”

[71]原文为意大利语。

他抚摸她的头发。她狂热地在他脸上吻来吻去。他舔她的脖子。她双臂紧紧搂住他,拥抱他。他感到自己爱上了、心醉神迷地爱上了她,此刻她正用潮热、湿润、柔软而有力的嘴唇一次又一次地亲吻他,一边爱慕地对她喃喃地说着情话,因为痴迷忘我而有些语无伦次。那只抚弄着他后背的手向下熟练地伸进他的皮带,另一只手暗地里奸诈地在地板上摸索那把切面包的刀,而且找到了。幸好他及时发觉,救了自己一命。她还是想杀掉他!他从她手里夺下刀扔到一旁的时候,被她的邪恶诡计惊得目瞪口呆。他从床上跳了下来。他一脸的迷惘和醒悟。他不知道应该冲出房门获得自由呢,还是应该倒在床上跟她做爱,再次可怜地听凭她摆布。这时她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弄得他两件事都做不成了。他又一次惊呆了。

这回她确实是因为悲伤而哭泣的——深沉、谦卑、令人虚弱的悲伤,而完全忘记了他的存在。她低垂着狂暴、骄傲而美丽的头,缩着肩膀,神情委顿地坐在那儿,显得如此凄凉,如此楚楚可怜。这一次,她的极度痛苦是明确无疑的。她痛不欲生地抽泣着,喉咙哽咽,浑身颤抖。她已经忘掉他的存在,对他毫不在意了。此刻他原本可以安全地走出房间的,但还是决定留下来安慰她、帮助她。

“别哭了,”他搂住她的肩膀,笨嘴拙舌地恳求她,一边痛苦而又悲哀地想起从阿维尼翁返航的路上,他感到自己是多么麻木迟钝、软弱无力——当时斯诺登不停地向他哀诉,他冷,他冷,而约塞连唯一能给予他的回应是“好了,好了,好了,好了,别哭了”。他同情地对她重复道:“别哭了,别哭了。”

她靠在他身上哭泣,直到她似乎再没了力气;等她哭完,他把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她这才抬起头看看他。她斯文地微微一笑,擦了擦面颊,然后把手帕递还给他,像个柔顺的女孩子似的轻声说:“谢谢,谢谢。”然后,没有任何征兆地,她情绪突变,两手突然向他的眼睛抓去。她一手挖中一只眼睛,随即发出一声得意的尖叫。

[72]原文为意大利语。

“哈!凶手!”她怪叫道,一边得意地穿过房间去拿那把切面包刀,准备结果他。

[73]原文为意大利语。

眼睛瞎了一半。他慌忙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去追她。听到身后一声响,他赶快转身,只一看,就吓得魂飞魄散。来的偏偏就是内特利的妓女的小妹妹,手里也拿着一把长长的切面包刀追了上来!

“噢,不,”他战栗地哀号道,使劲砸了一下她的手腕,把刀打飞。对这整个荒唐、不可思议的混战,他完全失去了耐心。谁知道接下来还有没有人也拿着一把长长的切面包刀,冲进房门朝他刺来?于是他抱起内特利的妓女的小妹妹,朝内特利的妓女扔过去,随即跑出房间,跑出公寓,跑下了楼梯。两个姑娘冲出门廊在后面追赶。他逃着逃着,听到她们的脚步声渐渐落后,终于完全停住了。他听见头顶正上方传来啜泣声。顺着楼梯井回头一望,只见内特利的妓女缩成一团坐在楼梯上,双手捂脸哭得正伤心,而她那个管束不住的异教徒小妹妹正危险地吊在楼梯扶手上,一边愉快地朝下冲他喊“畜生!畜生!”,一边对他挥舞着长刀,好像那是一件刺激的新玩具,她急着想试试呢。

约塞连逃掉了,可他一边沿着大街退却,一边还焦虑地望。人们奇怪地盯着他看,让他越发不安了。他紧张地快步走着,心里纳闷自己哪里看着特别,竟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他觉得前额有个地方很疼,伸手一摸,指头上黏糊糊的沾了一层血,这才明白过来。他用手帕轻轻拍了拍脸和脖子。无论拍到哪里,手帕上都沾上了新的血污。他到处在流血。他急忙跑进红十字会大楼,下了两段很陡的白色大理石楼梯,来到男洗手间,在那儿他用冷水和肥皂清洗、护理了那无数看得见的伤口,再直了直衬衫领子,又梳了头发。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伤痕累累的面孔,而这张脸满是茫然和震惊,居然还在镜子里冲他眨眼睛。她到底要他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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