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璟昀字字句句,皆戳在琼音心上。</P>
他将话挑得如此明白。</P>
她强忍着才能让自己不打个寒颤。</P>
她确实在算计他,也确实要仰仗他。</P>
小皇帝的确需要宴璟昀来牵制如今朝堂之上各方的势力。</P>
而她每每与他刀尖对麦芒也不仅仅是因为一时意气,那既是出于政治考量的需要,却也是引蛇出洞的诱饵。</P>
蛰伏的野兽会在猎物露出弱点之时急不可耐地扑上来。</P>
琼音要做的,就是将这个弱点撕开放大,让蠢蠢欲动之人抗拒不了诱惑。</P>
她早该知道,宴璟昀这样人,如何看不穿她小儿学舌一般浅显的把戏。</P>
但他大抵对她的怨念实在深重浓郁,便教她轻而易举利用了这份怨恨。</P>
他如今毫不讳饰地摊开,怕是已对她的利用忍无可忍。</P>
尽管他讲的皆是事实,可她若真的承认,却无异于将把柄亲手递于他手。</P>
琼音强忍着被桎梏被束缚的不适,三两拨千斤道。</P>
“哀家不知宴首辅所言为何。宴首辅何必如此自轻。”</P>
她不去看宴璟昀,视线落在他身后的屏风上,好似在认真欣赏绘于其上的花鸟鱼虫。</P>
对他口中的某些话置若罔闻。</P>
也对他使出的招数视而不见。</P>
“呵。”</P>
宴璟昀眼瞳中卷集着风暴,只剩下一片浓重的墨色。</P>
他冷笑一声。</P>
萧琼音如今就在他怀中,近在咫尺,呼吸相闻,可他却只生出不可捉摸的恍惚之感。</P>
他强硬至此,不过是为掩饰自己的无可奈何无能为力。</P>
他早知,若非如此,他再难靠近她。</P>
可又知,纵是如此,他也不能再拥有她。</P>
不过饮鸩止渴扬汤止沸罢了。</P>
恨吗?</P>
自然是恨的。</P>
恨得咬牙切齿,恨得钻心剜骨,恨得恨不能要她百倍千倍地偿还他的痛苦。</P>
宴璟昀甚至不知道他如今对萧琼音究竟是怎样一种感情。</P>
明明是恨的,却又忍不住靠近。然而靠近后,反而愈发恼恨。</P>
恼恨她,也恼恨自己。</P>
真正去拿出凌厉手段报复于她,他下不了手。</P>
可要他就此放下,他又不曾甘心。</P>
最后只把自己弄成如今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矛盾模样。</P>
宴璟昀掐着琼音的下巴抬起,硬要她对上他嘲弄的眼睛。</P>
“娘娘本是聪明人,怎么还做如此掩耳盗铃之事。”</P>
说着他却又了悟般扯了扯唇,不紧不慢道。</P>
“微臣倒是忘了,娘娘惯来擅长装聋作哑,比真正眼瞎心盲之人更甚几分。若非如此,如何能坐上这太后高位?”</P>
宴璟昀看着那双怒气勃然的杏眸,并未加以收敛。</P>
他似殷殷教诲。</P>
“娘娘习惯了众星捧月,却莫要忘了,视而不见并不意味着事情不存在。”</P>
“这大晋王朝如今也只不过是一只纸糊的老虎,凡是有心之人一戳,便能轻而易举动摇这所谓祖宗基业。”</P>
琼音厉声呵斥。</P>
“宴首辅,你可知这乃大逆不道的谋逆之言。你如此悖逆,妄议朝政,天家威严戚容你冒犯!”</P>
宴璟昀并不以为意。</P>
琼音不过是一只被虎豹追赶的兔子,再是虚张声势,也掩盖不了狼狈逃窜的事实。</P>
他甚至好心情地低叹。</P>
“娘娘此刻也如这大晋王朝一般,是只纸糊的老虎……不,是只纸糊的兔子。”</P>
兔子两个字被他轻笑着落在她的耳边。</P>
尽显轻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