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宽接着说:“盎,这捡东西的人里,可有些肏蛋人了(办事不地道)!我是眼看着有哥俩,拣到一口行军锅,还拣到了一条枪。那个当哥哥的有点结巴,把枪放在行军锅上,在后面抬,那弟弟在前面抬。往们看他俩拣到条枪,都特羡慕。那条枪得卖十几块大洋吧!哥俩走着走着,就听弟弟说,三哥呀,这回把枪卖了,要多分我点钱呀!这么一说不得了,那当哥哥的放下锅,在后面拿起枪,就把那弟弟打死了。自己拎着枪跑了。大家说这人咋这样,为了钱财,六亲不认了!”
“唵?是呀,这结巴心也太黑了!”包逸仙附和道。
“结巴?!对,结巴!小嫂子,你说是不是三结巴呢?他跟龚乐氏说,他的堂弟乐满贵被鬼子打死了。我总觉得,是不是他为了条枪,把乐满贵打死了?”侯张氏分析说。
“盎!这样的事儿,他干得出来呀!”包逸仙也说。
“盎,护,护,护——乡队,又,又,又——回来了!招,招,招——募,队,队,队——员,维,维,维——护,治,治,治——安!”忽听得大门外一阵吵吵。
三个人来到大门前,趴门缝向外一看,原来是三结巴牵着猍歹嚎家的三条大黄狗,肩上斜背着一条枪,在街上边走边吆喝。
营子里的人都像看戏一样追着他看。
“盎,三结巴,都啥时候了,护乡队早让小鬼子打散了!现在是联庄会维持治安!”顺溜猴见三结巴在街上横行,就提醒他。
“盎,我,我,我——就是,护,护,护——乡队,队,队,队——长!我,我,我——有枪!他,他,他——奶奶的!”三结巴把枪从肩上拿下来,一拉枪栓,指着顺溜猴说,“顺,顺,顺——溜猴!找,找,找——死呀?”
三结巴眼睛冒着血丝。
顺溜猴一看那黑洞洞的枪口,赶紧溜一边了。
这时三只大黄狗往前一窜,把三结巴带个趔趄,险些摔倒,他本能地用枪拄着地,抬眼一看,是猍歹嚎站在前面。
“滚回去!别在这现眼!”猍歹嚎向三结巴吼叫。
“姐,姐,姐——夫,有,有,有——了我,我,我,我——这条枪,你,你,你——还能,当,当,当——甲长!没,没,没——人敢,欺,欺,欺——负你!别,别,别——怕——他们!”三结巴边往回走,边回头说。
“盎!真的是他呀!”曹宽惊讶地说。
“是三结巴吗?”侯张氏趴门缝向外看了看问。
“就是他,他就是打死自个儿弟弟的结巴!”曹宽看着三结巴的背影,说,“就是他,就是他!”
“盎,真是个白眼猍歹呀!”包逸仙说。
“哼,猍歹嚎聪明一辈子,养了这样一个生性(野蛮)玩意!他早晚被这白眼猍歹给掏了!”侯张氏说。
这时见猍歹嚎和大家拱拱手,说:“盎,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他这是被吓的,癔症了!”
然后,猍歹嚎灰溜溜地往家走。
日本鬼子和南军在津生泰干了一架后,整个赤勒川似乎一下子就平静下来了。
人们很少出门,生怕一出门就遇见鬼似的。
连那些平日里喜欢起早出门拣粪的勤快佃户,也都少了。
多的是成群的猍歹,眼睛都红红的,有人说那都是吃死尸吃的。
只有那房屋上烟囱里冒出的青烟,飘飘缈缈,断断续续的,慵懒地告诉人们,这房子里住着活人。
侯明理受从四皇上的托付,到粮捕府县城去了一趟,打算把从铎和乌拉沁接回来。
在县城的街上,到处能看见房屋的墙壁上写着“日满亲善、五族共和、王道乐土”的字样。
侯明理看着这些,似懂非懂,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