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黄昏,在外奔波近一天的赵诗雨,终是诸事落定,回到了秦国使团驻扎的驿馆。
东奔西走一整天,从辰时到现在,虽然没怎么劳心,但是赵诗雨还是感觉到筋疲力尽,体乏困顿,正欲回到房间好好洗漱歇息,谁知方一进到驿馆,就看到忙张使团内务的冯劫迎面走来。
“公主,此去可还顺遂?”冯劫走到跟前,笑眯眯地看着赵诗雨,很是亲和:“使团所需的物资辎重已经补充完毕,足以行至成皋,若是无他事耽搁,我们明日便可启程!”
“还行吧~~”赵诗雨百无聊赖地挥挥手,看上去有些劳累:“明天会有两个人来跟我们一同入秦,是我找韩王要的人!等他们到了,我们再出发!”
“小人明白!不过……”冯劫拱手应声,就是心中有些不定,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公主在韩王面前,应该没有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吧?”
“不会~~你放心吧!”赵诗雨大大咧咧地摆手,胸有成竹地说道:“我心里有数的~~!”
“那就好~~那就好~~”冯劫谄媚一笑,抬手抹了把虚汗,没再追问。
“我累了,先回去歇息了~~”赵诗雨闷声念叨了句,便自顾自向前,朝着自己的卧房走去。
“恭送公主!”冯劫于身后执礼,恭谨相送。
待赵诗雨离开之后,冯劫才站起身子,望着赵诗雨离去的方向,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但却无所体悟,不知为何?
黑夜临转,金乌东出。静谧一夜安然度过。
翌日清晨,白露潮气未散,使团已经早早准备出行事宜。
驿馆中央的卧房当中,赵诗雨眼睛迷离,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盹儿,衣衫缭乱披挂在身上,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赵诗雨身后,小绿奴例行着每一天的工作,为赵诗雨盘头束发,整理随身的衣物,点缀妆容。
借着手中空档,绿奴抽空将一旁桌案上的白粥递到了赵诗雨的面前,和声道:“小姐,吃些粥食吧!等会使团就要出发了!”
“唔~~”赵诗雨迷迷瞪瞪地应了一声,强撑起缠斗在一起的上下眼皮,伸手端向一旁的粥碗,嘴里嘟囔着:“绿奴~~今早上有韩人来使团吗?”
“有!有两个人,好像就是小姐你说的那两个人,跟我们一起去秦国的!”小绿奴翻着眼睛想了想,随即回以肯定的答复。
“那就好~~”赵诗雨缓缓将粥碗送到嘴边,正准备嘶溜上两口……
“公主啊~!!!”
平地一声悲恸高喊,差点儿没把赵诗雨好不容易聚到一起的魂儿给喊散,手里粥碗一个端不稳,眼看就要掀翻到身上,还是身后的绿奴眼尖,伸出手护了一把,才不至于弄脏衣物!
“???”赵诗雨侧脸懵逼相望,顺着大开的窗户,朝屋外院中望去。
“冯劫?这家伙犯什么神经??”目光所及,自是一眼就看清了院中的人,赵诗雨虽然不悦,但还是给绿奴了个指示:“让他进来吧!”
说完,继续端着粥碗,小口小口吸溜着,恢复了往常的淡定。
听声,绿奴自是来到屋外,将火急火燎的冯劫给接了进来。
“公……额~~小人莽撞,不知公主还未起身,还是……在外面等候一下吧!”冯劫刚一进到屋内,就准备张口就来,但是余光扫到赵诗雨衣衫不整,虽不露体但却也难免不雅,顿时低头告罪,准备退下。
“算了~~有什么就说吧!”冯劫的拘束,赵诗雨却是毫不在意,继续嘶溜。
在合信府,自己都敢穿着睡袍搁院子里溜达,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赵诗雨也不是没穿衣服啊~~只是没穿整齐罢了。
“……”冯劫沉吟不语,站在原地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抬起了头,有些愤然地道:“公主!您昨日究竟跟韩王说了些什么??”
“嗯?”赵诗雨吸溜一半,听到声音后动作一顿,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回道:“没啥啊~~~”
“没什么??”冯劫差点儿没背过气去,脸都被气得通红,声音因内心惊惶而变得惊颤发抖,伸手指向屋外,颤悠悠地道:“新郑城里都传开了,那个叫什么郑国的,是公主跟韩王商定,用来疲秦修渠的水工!还有那什么韩非,说是韩王放在公主身边的钉子,为的就是替公主筹谋,弱我秦国国力,让我秦国无力再顾及东出!!”
“咕咚~~啥??真的假的?!”赵诗雨一股脑咽下满嘴米粥,秀眉紧皱,甚感诧异。
“哎呦公主啊~~这消息整个城中都传开了呀,小人就是狗胆包天也不敢现在欺瞒公主哇!!”冯劫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心力交瘁啊!感觉这一趟出使回去,自己得少活十年!不止……不止啊~!!!
“韩然这个狗比……”赵诗雨抬手扶着下巴,撇着嘴皮翻着白眼,满嘴芬芳,心中已经明白了这前因后果。
这等消息,定然是韩国宗室所为!看来这韩国虽小,但是花花肠子还真是不少,担心赵诗雨昨日所言是忽悠自己的,所以干脆将这等消息传出去,让天下人都知晓,给赵诗雨施加压力!
至于说会不会打草惊蛇,激起秦国的防备心,这跟我韩国有什么关系??反正你赵诗雨牛逼已经吹出去了,更是拿合信商会“豪赌”,到最后成不成那是她的事儿,费脑子补窟窿也跟我韩国无关。
自损二百五,伤敌零蛋!图啥?图得就是恶心人!韩国这一手玩得是真磕碜人!
许是看到赵诗雨脸色阴沉,这让冯劫心中疑惑,难道对这些赵诗雨并不知情?是韩王在背后耍阴招吗??
一想到此,冯劫精神一振,怂恿出声:“公主如果对此不知情的话,那就是韩国自己招摇撞骗,弄虚作假,离间我秦国与公主的亲密关系!小人这就下去准备,以使团出面平息谣言,彻底打压诸如此类的宵小!”
“……”对此,赵诗雨沉默不语。
“公主??”冯劫心中顿生疑窦,不解赵诗雨为何不恼?
“这个……人家韩王说得也没错啊~~”赵诗雨有些难为情,就连声气也弱了几分。
“……”这回无语的成了冯劫。
“公主……”冯劫捂住心口,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悲愤莫名,怅然悲声:“您老人家不是说了有数吗???先前在赵王面前,公主道出十年之约,这一传闻就已经在秦国掀起了一阵风浪;如今韩国流言四起,更是将公主比作六国制秦的杀手锏,这……这要是回到秦国,公主该如何在秦国立足啊?!!”
“那些世家大族还不拿唾沫把您老人家给淹了啊!!”冯劫差点儿就背过气去,本来这一趟就危机重重,好不容易历经苦难,得到蒙骜大军相护,安然回秦已经是时间问题了,结果临到家门口了整这一出……
现如今的冯劫,就像是一个苦心操劳的老妈子,为了安稳回秦,把所有能够关照的点都把住,结果不肖儿孙还能出去给你捅个篓子回来……
冯劫苦心相劝,赵诗雨却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佯装轻松安慰道:“安啦~~我自有办法处理的!你不用担心啦~~!”
冯劫听闻这话,心中却苦涩不已。
冯劫是使团的主使,而赵诗雨是被捧在手心中的宝!这一路走来惹出这么大的动静,现在更是来了个忽悠秦国修渠的梗~~恐怕现在的秦廷当中,已经有人上书谏言,把赵诗雨和自己狠狠地批斗一顿!
只不过,赵诗雨就算被指心怀叵测,那也不会有事,毕竟后面有王上护着。
但是冯劫呢??绝逼要被背一个“看护不力”的锅!谁让你TM是使团的主使!!
冯劫很憋屈,特别憋屈,可偏偏,惹事儿的主子冯劫他惹不起!
眼看着冯劫摆出这一张死妈脸,像是被人轮了一遍,也终于是让赵诗雨感到了那么一丢丢的愧疚,连忙温声相劝,多说好话安慰。
“冯大人~~这回是我的锅,让你受惊了~~”
“你放心,我回去一定让嬴政大大地赏你,好不?”
“哎呀别担心啦~~不就是拐个修渠的,再加一个间歇性老结巴吗?难不成就为了这,哪个王八蛋吃多了还能参我一本?再说了我有你家王上罩着,肯定不会有事的啦~~”
此话一出,冯劫那幽怨的小眼神儿就瞄了过来。
“咳咳~~要不……我罩着你??然后嬴政那小子罩着我……好家伙,这TM套娃啊!”
“……”
赵诗雨东拉西扯了一大堆,有没有安慰人不知道,反正呜哩哇啦自嗨了一顿。
“呼~~”许是被赵诗雨吵得脑仁子疼,冯劫按了按微微鼓起的太阳穴,口气中带有些不可置否,严肃认真地道:“好了~~公主!过去的事儿,咋们就不提了……”
“对!不提了!!”赵诗雨立马跟上,一脸嘻哈,根本就没有半点儿悔改之意。
“……”冯劫无奈地叹了一声,紧接着说道:“不过从今往后,直到入咸阳之前,还望公主能稍微低调~~低调一些,小人感激不尽!”
“……”赵诗雨被冯劫这悲壮的架势闹得哭笑不得,自知理亏,倒也没有再拌嘴,顺着话茬应道:“冯大人放心,这回是真的有数了!我保证,以后要是再有事儿,绝对会先跟你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