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瀚遵照侍者偷偷递给他的纸条,借着说上厕所的机会来到了餐厅的天台。风吹得很大,掀起他敞开的外套在风中起落。
“恭喜出院。”穆孝明一边说着一边递过来一瓶包装精美的葡萄酒。
“啊,谢谢。”陌瀚愣了一下,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接下了这瓶葡萄酒,陌瀚觉得穆孝明今天神情严肃,这可不像是一个来祝贺的人该有的表情。
“之前活死灵的事情怎么样了?”陌瀚问。
“什么进展也没有,目前为止也没有任何有关活死灵的案件发生,希望是我多心了吧。”
“老大,你今天不单是来给我庆祝的吧?”陌瀚说。
就如穆孝明对他的了解一样,他同样了解穆孝明。这位年轻的治安局督察一贯行事果断极少犹豫,在一次任务中他曾为了追击异形变身的受污者,竟然只抓住一条钢索就追着从15层楼的高度上跳了下去,并在半空中将受污者一刀两断。能让他这样果决的人感到神情忧郁的,必然是极度棘手或是难以理解的事情。
“是啊,我是来通知你一些事情的。在此之前,我们先来喝一杯吧。”穆孝明说着,拔掉了酒瓶的塞子。
“这不是送给我的礼物吗?”
“酒这种东西不就是庆祝的时候用来喝的吗?”穆孝明微笑,陌瀚也露出赞同的笑容。
两人都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半杯酒,就这么保持沉默,细酌慢饮。
陌瀚很少喝酒,也不知道什么样的才算好酒,但这杯酒确实给他一种独特的印象,一种像是秋夜落叶般的哀伤。
“感觉如何?”穆孝明问。
“浓郁的果香衬托出清淡的口感连我这种不饮酒的人也能简单入口,很好喝。这是什么名家的作品吗?”没什么酒品的陌瀚只能给出这种程度的评价。
“不是。还记得林德·史都华吗?就是这次把你送进医疗研究所的那个炼金术士,这是他的作品。”
陌瀚的眼角跳了一下。他当然还记得林德,他还能清晰地回忆起那张狰狞的面孔和他临死前对自己发出的嘲笑。
直到现在陌瀚还是没能理解林德为什么发笑,他处刑过很多受污者,他们到最后关头要么殊死一搏,要么平静地接受自己的死亡,可他从没见过有人笑得像林德那样疯狂,那样歇斯底里,像是地狱的鬼在嘲笑众生。
“我更细致地调查了关于他的事情,发现有些情况非常出人意料。”穆孝明默默点燃了一支烟,靠在天台的护栏上,“他周边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他是个受污者,我们前两次去拜访时还被他妻子给轰了出来,直到第三次他妻子才崩溃地接受了事实。在他妻子接受之后他周围的人才逐渐接受了这一点。他在独眼镇风评不错,在生意上有口皆碑而且价格公道,在所有人看来他都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好邻居,没人相信他会是一个残暴的受污者,如果不是我们确实找到了他猎杀的一系列痕迹,我都会怀疑是我们搞错了。但事实确实发生了,他在一个月内猎杀了四十人,吃了他们,并把吃剩下的部分撕裂分尸——我难以理解这到底是为什么,到底是什么让这样一个男人变成了一个恶魔?”
“……那你有答案了吗?”
“没有。我还是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我翻阅了他的所有笔记和研究记录,发现他并不是一个特别热衷于研究的人,相比起我们追寻的世界真理或是生命奥秘,他更热衷于酿酒。他的日记里不是关于酿酒的心得就是各种关于儿女们成长的琐事,整份日记都充斥着一个男人对家庭的感情,然后他毫无征兆的突然就变成那副穷凶极恶的样子。本来所有具有堕落倾向的人我们局内都有备案,但他没有,也就是说他一开始并没有追求力量的想法,家庭美满的他也没有堕落的理由,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力量的权柄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还是伸手去抓住了,而且死死不肯放开,任凭那沉重的权柄带着自己沉入泥潭。”穆孝明叹息。
同样的结局在治安局的这十年间穆孝明已经见过了无数次,他们所处决的受污者都曾经是他们自己的同胞,可他们却堕落了。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一旦堕落成受污者,作为执行官他们所能做的就只有以冷血无情的方式将其抹杀。从他们成为受污者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的资格,他们选择了以掠夺吞噬他人的方式来满足自己的欲望成为加害者,那么作为保护者的执行官就必须以钢铁与鲜血的手腕将他们制裁,绝无例外。
在治安局派发的众多任务之中,对受污者的猎杀从来都是重中之重,因为只有不断地进行猎杀,治安局才能勉强维持住人类与血族之间脆弱的力量平衡。在这样严峻的局势下,没有富余的时间让他们去理解每个受污者堕落的理由,他们能做的只是将那些悲剧和悲剧的主人一起葬入坟墓。
“不过现在有了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陌瀚问。
“一个避免这种悲剧再次发生的机会。”穆孝明收起犹豫与悲伤,“老爷子已经下令,派遣远征队去摧毁黑堡遗迹中与幽界相通的大门,这一次一旦成功我们将在十年内彻底断绝那些污秽之物侵蚀我们的可能性,我今天来要告诉你的就是这个。”
陌瀚的心脏加速跳动起来,欧林的推测是正确的。这确实是一场战争,而且重要到结果将会影响整个魔法界未来的命运,如果成功,他们将拯救无数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