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随口一说,钟黎却另有他想。
他也盯着铜镜看了一会儿,道:“不像是出嫁前的试妆,倒像是洞房花烛,夫君替你宽衣净妆。”
陆霜笑道:“那你去端水来替我净妆。”
她话落,钟黎却站着不动,他手指往上挪,缓缓抚到她脸颊上,用指腹摩挲了一下,问道:“阿焰,你可曾想要过寻常女子的婚礼?”
他会这么问,陆霜没想到。
寻常女子的婚礼,她这一世就没想过,但前世的她也是同所有女子一样期待。
她也曾幻想十里红妆,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婚后举案齐眉,一生一世一双人。
谁少女之时会不如此想呢?
但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她倒是经历过了,结果却不敬人意,要她现在来说,前头那些虚的都不顶用,私下里过的舒服,才是实在的。
陆霜道:“我如今要坐那个位置,又怎能算是寻常女子,登基不比成婚来的气派?”
她回过头去,问道:“你怕我有所遗憾?”
钟黎见她回头,俯身在她额前泛红的压痕上吻了一下,道:“我去给你端水净妆。”
又不答她的话?
陆霜看着他道背影,突然恍然大悟:比起怕她遗憾,想来他自己才是最遗憾的。
他选择不回到过去的身份,一生待在东厂为臣,而将她送上尊位,就注定了他不能如寻常男子一样,将心爱之人迎娶回家,他也见不到她一身鲜红嫁衣的模样。
思及此,陆霜又不禁想到,很久之前,她与他合手在南河县第一次办差,事了之后,月明星稀,他在船头的甲板上端茶坐饮,而她则是同他笑谈起自己的曾经,她说父亲曾说她穿红衣最美,像烈火跳动不息。
钟黎问他,何时穿红衣给他看,她随口敷衍两句并未放在心上。
现在想来,陆霜才觉得他那时所言别有深意。
钟黎端来温水放到她身前,取了帕子打湿又拧干,往她脸上拭去。
他默不作声,将遗憾藏于眼底,眸中表露的只有柔意。
陆霜乖乖坐着由他伺候。
她心有所想,他不说,她也不说。
次日登基大典,朝臣排在左右,整齐肃穆地立着。
陆霜由中间走过,到台阶处拾级而上,一步一步,走得虽缓,但坚定非常。
钟黎曾说,这江山龙椅,是他的嫁妆,陆霜要替他好好守着。
其实这也都是私下的打趣而已,守好齐南,仿佛是她陆家子孙自幼就刻在骨中的责任。
众臣跪拜行礼时,她立于高处,春夏交接,日光正晴,照在她身上,她抬手让众臣平生,往龙椅上端坐下。
……
大典一过,陆霜便将老太太从陆府接到了宫里,也便于陪伴照料。
老太太身体尚可,在宫中安顿好后,陆霜才放心处理政务。
而陆霜登基一事果真很快就传到了西蛮,赫连晨在边境的挑衅突然就停了,接下整整两月没有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