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幼与诗书做伴,很少接触同龄的女子,只是家中有个年纪尚小的表妹,娇滴滴的一个奶娃娃,平日里磕上一下都要哭个半天,因此龚长祚只单纯的认为女子都是水做的,爱哭不能轻易伤着,所以才会下意识地护住楚若,但没想到会弄哭了她。
楚若头一回哭的这般失态,抽噎不已:“龚长祚,你的手你的手没事吧,今后会不会不能持笔啊?是我毁了你的下半辈子,我日后一定当牛做马报答你。”
她此刻也忘了要维持先前那副文邹邹的样子,一股脑的把心里话全说了出来,生怕因为自己毁了他的大好前程。
龚长祚有些好笑,看她忙着哭,一张原本英气十足的脸挂着泪痕,看起来毫不可怜,就连眉毛都跟着耷拉了下来,只好举起自己完好的左手替她擦着脸上的泪水。
“我没事的,到时休养上几日就行了,楚姑娘莫要再哭了,你无需当牛做马的报答我,这只是举手之劳。”
楚若却是直接翻身下了马,牵着他的马匹往观众席里走,边哭边说:“让太医替你看看吧,如今将军府落败,我人微言轻,眼下实在是无法弥补你。”
“楚姑娘无需弥补我,还望楚姑娘莫要这般看轻自己,将军府虽然不如从前,但楚姑娘还是楚姑娘,身份并不能说明一切。”龚长祚见她隐约有越哭越凶之势,连忙出声安抚到。
他虽然知道自己的表妹通常一哭便是小半个时辰,但往日里都会有姑姑在一旁安抚,他偶尔也会帮着逗弄,可面对已经及笄的楚若,他却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只怪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和女子来往。
楚若一声不吭的往前走,背影透着几分倔强,龚长祚知道她哭泣的原因不全在自己,将军府的落败对于楚若而言其实一直都是心中无法拔除的一根刺,但作为骠骑将军的女儿,她自有自己的骄傲,绝不允许自己轻易哭泣,大概也是憋得久了,才会借着这一契机彻底爆发。
看着目视前方轻轻抽泣的女子,龚长祚心中竟升起了几分怜惜,不似面对表妹时的怜惜,这种怜惜悄然惊动了他心中某个一直波澜不惊的角落,他弯下腰,在楚若的头顶轻轻拍了拍。
原本还在哭泣的楚若微微一愣,停下脚步不明所以的回看着他。
龚长祚坐在马背上瞧她,那双色泽极淡的琉璃眸哭得通红,眼尾也挂着显而易见的红晕,但里面的情绪无意是茫然无措的,好像从来都没有被人这般对待过,因此好奇他这么做的原因。
龚长祚还在国子监时曾见过楚若几面,那时的小姑娘还远没有现在这般高,模样还要更乖些,骑在马上时还会害怕的抱住马脖子,弄得教导先生们忍俊不禁,只好把她从马背上抱下来。
那时的她也是这样的眼神,会瘪着嘴推开先生们的手,再倔强的用软绵绵的声音说:“我要骑马,先生们莫要抱我下来。”
龚长祚之所以能够记起这一幕,恐怕也是因为后来某次前往国子监拜访昔日的先生时,看见了马背上策马扬鞭,英姿飒爽的小姑娘,持着长弓熟练的将其射出,她回眸笑着时,身后映有绚烂的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