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涌动着冷寂，容易和主治医生商量了好半晌之后，终于转过身看着他们。
“别太担心，我有七成把握。”
“那太好了！”
顾娇娇喜不自胜。
毕竟在这之前，所有的医生过来查看之后，给出的结论都是听天由命。
他们甚至连一半的把握都没有。
“兜兜目前的情况，是颅内有瘀血，他们不敢轻易手术取出淤血块。手术要求过于精密，一个不小心就会伤及脑组织。但类似的手术我做过不止一台，交给我来试试的话——”
“好！我立刻签字。”
顾娇娇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母子连心，兜兜昏迷这段时间里，她一颗心揪疼得喘不过气来。
加上医生越来越凝重的脸色，询问多次也仍旧给不出清醒的具体时间。
“越快手术越好，容医生，麻烦你了。”
“我会尽力而为。”容易转身去和丰城医院沟通，很快便安排上了手术室进行二次手术。
昏迷的小家伙被人推进手术室时，两人一直守在旁边。
手术时间很长……
天光大亮时，红灯仍旧没有熄灭的意思。
男人颀长的身形站立一侧，静静望着坐在角落里的女孩。
他没有离她太近，生怕自己存在的气息都会影响到她的心情。
事实上。
女孩脸色苍白，根本毫无血色。
从昨夜里到现在，她看起来更虚弱了几分。
七点半。
医院开始查房交班，第一台手术准备开始。
晨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里照进来，于是整个世界便都多出了几分暖意。
只有女孩所处的地方，仍旧乌云密布，覆盖着一层厚而凝实的阴霾。
“娇娇。”
他终于起身走过去，手里提着刚去买的早餐，“吃点东西吧，熬不住的。”
女孩抬起头勉强看了他一眼，没有血色的唇抿了抿，艰难发声，“不用了，我不饿。”
“你从昨晚到现在滴水不沾，怎么可能不饿。”
“我吃不下。”顾娇娇毫不犹豫拒绝了他的好意，一时有些烦躁地别开脸，连看都不想多看他，“我和你不一样，兜兜还昏迷不醒，我没办法吃下东西。”
男人握着那份面的手蓦地僵住。
俊脸上闪动着那些不明的光华，他缓缓收起了唇角那丝丝残留的笑意，黑眸深处隐有些挫败又受伤的情绪闪过。
女孩捏紧了手掌，眼眸里一片晦涩。
好半晌，没有人开口说一个字。
薄彦辰将那碗面放下，眸色幽暗地看着她，隐隐有些火焰在闪动，却强忍着哑声道。
“我是兜兜的爸爸。”
“他这样，我一样的担心。”
“我不是冷血动物，自己的孩子受了伤，你现在是什么心情，我也如此。别把人想的那么无情。”
不知是哪个字重重戳中了女孩的心脏。
她蓦地抬起头。
眼底森凉如冰。
“你现在知道自己是兜兜爸爸了？”
顾娇娇眼底覆了一层厚厚的雾气，泛红的眼扬起紧紧盯着他，一字一句追问，“所以兜兜出事的时候你在哪？所以我们给你打了无数个电话时，你为什么不接！”
“你明明答应了我们，会尽快赶过来。明明说会陪在我们身边——”
她越说，语气越激动。
恍惚中又想起兜兜在自己面前被人重重摔下的那一幕。
无力感包裹全身。
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啪嗒”一下，落在地板上。
女孩紧紧捂着心口，拼尽全力保持冷静，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质问。
“大叔，你凭什么还说你担心啊！”
薄彦辰朝她伸出手，试图去安抚她颤动的身躯。
可刚靠近，就被女孩狠狠拍开。
她脸上含泪，像是看见瘟神了似的，格外激动地退开。
“别碰我！”
“……娇娇”男人到嘴边的话最终只能停下，干涩的喉咙让他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手臂还僵硬地落在半空，空悬住的样子，像是被控制在空中。
“大叔，我没办法原谅你……”小姑娘掩面跌坐在椅子上，哭得喘不过气来。
“兜兜现在这样……我更没办法原谅我自己。”
男人的手，终于缓缓收了回去。
俊脸无温，沙哑着嗓音低声道，“我知道了。”
下一刻。
手术室红灯终于灭掉，厚重的门从里打开。
穿着白大褂的容易走出来，摘下口罩看着他们。
“手术很成功！淤血成功取出。”
顾娇娇捂住嘴，克制不住自己的激动。
她用力咬着唇，想说什么的，最后却也只能重复着说着感谢的话——
“谢谢、容医生真的太谢谢你。”
“都是我应该做的，之前……你也帮了我不少忙。”容易拍了拍她的肩，目光和薄彦辰对视，很快又移开，而后指了指手术室里面，“待会兜兜就出来了，醒过来可能要些时间。你们多陪陪他。”
“……嗯嗯！”
顾娇娇喜极而泣。
本就未干的泪这一下更是溃堤似的疯狂涌出。
她踉跄了几下，一时竟有些站立不稳。
幸好男人伸出手，扶着她到旁边坐下，没有介怀刚刚的争执，而是将那碗面递过去，“有些坨了，吃吗？”
“兜兜很快会醒过来，到时候还需要花时间照顾。你也不想他见到你这么憔悴的样子。”
男人情绪平稳，仿佛先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一边帮她将面打开，一边递过去一张纸，“擦干净眼泪，兜兜醒过来之后，会需要你。”
“……好，我知道了。”女孩抽噎了几声，勉强止住泪，端起那碗面，“我会吃的，等兜兜醒过来，也不会想看到他的妈妈那么难看的一张脸。”
薄彦辰松了一口气，语气温润。
“你能这么想就好。”
看着她慢慢吃着东西，男人便识趣地走开，自己到了走廊那边的吸烟区，默默点燃了一支烟。
顾娇娇朝那边看了一眼，烟雾折射光线，看不清男人的脸。
她心底涌起一些很奇怪的感觉。
大叔最近，似乎很爱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