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已在升火做饭,灶房里叮叮当当响。
周道:“妈你不用做饭了,我到街上随便吃一点就行。晚了可能赶不上车了。”
的确,紫陌乡每天开往云河县城的车只有一趟,他需要抓紧赶到乡里才能搭上车。
“不能晚一天走?”徐翠花停了手中的活,儿子说不吃饭了,她竟不知如何是好。
虽然她平常乍乍乎乎,但自从儿子有了本事,她会忽然产生一种绝对听儿子的冲动。
很快徐翠花反应过来,“妈给你煮几个鸡蛋,你拿着路上吃。”
周道洗完脸,收拾自己的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无非是些衣服、洗漱用具,还有自己过去记的日记……隔了几十年,重新看到这些东西,周道尤为珍惜,这次回到宛都,好好读读,也能唤起不少记忆。
徐翠花已煮好鸡蛋,简单的用冷水冰一下,用一个布帕包好塞到周道的背包里。
“道儿,你到了宛都,就给来生打个电话,告诉你到了,上两回啊,你啥信儿都没有,妈是天天盼,不知道哭了多少回……”说着,又眼泪花花的了。
“你这人,儿子就是去上大学,奔前程,你哭哭啼啼个啥!”
周大锤喝道。
这回徐翠花没有以牙还牙,而是放了手,目送周道出院。
周大锤坐在门槛上,没有动,表情木然。
周道走出很远,回头一看,老妈还站在院门外,早起的风吹来,她的头发有些凌乱……
想起来上一世自己决意外出,前路茫茫,老妈流泪相送的情景,这一世,再也不能让她老人家伤心伤肝了……
魏丽丽知道周道今天要走,提前给雉城招待所打了电话,招待所安排的还是小叶师傅,小叶师傅最初对半夜派活给他不满,但听说是去接魏丽丽,便愉快的接受了。
周道赶到紫陌乡招待所的时候,小叶的车早到了,魏丽丽正焦急的等着周道,看到周道过来,招了招手。
“魏丽丽,你们先走吧,我坐公共汽车就行?”
“为什么不一起走?”魏丽丽觉得奇怪,有专车不坐,却要去挤公共汽车,这不脑子有病?
“是这样,”周道解释道,“我答应过肖老板,回宛都要顺道去他那里一趟。等一下我们路过云河县的时候,街道上人特别多,外来车辆几乎无法接近古城路,这样我得走更远的路。
我坐这辆车慢悠悠的开到云河县就快十点了,从车站侧门穿个小巷子就到了古城路,方便。”
尽管这个理由很奇葩,但魏丽丽没必要跟他争论。
有时候分析一个人的理由是否充分完全没有必要,只要明白他的态度就行了。
魏丽丽坐上副驾驶室,旋下玻璃,“周道,我看到过肖老板养女的照片,小姑娘长得挺漂亮的,不过我得提醒你,那可还是个小姑娘,你可不要把她带坏了。”
真没看出来,这个外表冷艳的同事,竟然藏着颗闷骚的心……
周道摆摆手,小叶启动汽车引擎,卷起一圈尘雾,向北驶去。
通往云河县的汽车此时从站内开出来。
车门打开,久候在一旁的人一齐拥上去。这些人或提着编织袋,或抱着老母鸡,或包袱里裹着绿豆、豇豆、芝麻等特产,大多一身尘土,表情僵硬而激动。原本没几个人,却因为同时急着抢位置几个人卡在门口谁也上不去。
这个时代,还没有务工潮,进城的人,不过是为了看亲戚或去农贸市场卖点土特产……再过几年,情况将大不相同,那时挤上车的,将会是青一色的青年农民,他们离井背乡,成为一个时代难以抹去的背景……
车辆开动,破烂的车窗四处漏风,重新体验一番,周道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