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淳,我们走。”
走,从此把她一个人孤单地留在陌生的环境?抛弃?很奇怪易淳竟有这种想法。
抛下一个笑容给青浅,他的心越来越沉,缓缓地垂下眸,他应道,“走吧。”
紧咬唇瓣,努力地制止自己不去拉哥哥。
爸爸、哥哥不要走,不要丢下青浅,青浅会怕啊!可惜他们听不到她心中的呐喊,双眼蓄泪的她,远眺他们越来越远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线里,再也看不到,她听到玻璃破裂的声音,可是心碎了的声音?
结婚明明是喜事,为何儿子的婚礼却弥散着悲伤?苏哲阳的父母不傻,敏感地发现这里肯定有什么。
“哲阳,没关系吗?”
“啊,能有什么关系?那对父子宠青浅宠得紧,没事儿。”哲阳也发现了。不过想想那对父子一掷千金,宠青浅的程度,也不是什么想不通的事儿。
“爸,妈,我们也回去吧。”
……
不可以害怕,还有窦妈在。
没离开过家,她的生活里只有爸爸,哥哥和窦妈。待在这陌生的地方,尽管不断地做心里建设,她还是局促不安。
“小姐,别怕。”窦妈握住青浅的手,试图驱散她的惧意。
她感激地依在窦妈身边,从此她是不是就只有窦妈了?
小姐真可怜。这老爷脑子糊涂了吗?小姐才刚满十八岁,现在十八九的小姑娘有几个嫁人的?更何况以小姐的情况还是个孩子呀?
平时,少爷也蛮疼爱小姐的,这会儿,怎么也由着老爷乱来?
真是的,搞不懂这对父子在想什么?
窦妈一边安慰小姐,一边气不打一处来。这算什么事儿?
“没关系,他们不疼小姐,窦妈疼。”
眼睛无神的青浅,任由窦妈又搂又抱。慢慢安定下来的心,飞了很远。
哥哥是不是自由了?爸爸也不会消失了吧?
“青浅,你看,喜欢吗?”
各怀心思的两人,还没回过神儿,就见没有敲门的苏哲阳,抱着个粉色的、很卡哇伊的芭比娃娃,兴冲冲地直接走了进来。
真当孩子打发呀!正生着闷气的窦妈,把不高兴迁怒到哲阳身上,她白了他一眼。
咦?是叫窦妈吧。他有做错事惹过她老人家吗?
一进门就遭窦妈的白眼,苏哲阳不明所以。在林家时,他记得窦妈是一脸的慈祥弥勒相。
哲阳心情好,不想与她老人家计较。他献宝似地把手上的礼物,交给了青浅。
默默地接过礼物,青浅耷拉着脑袋。
窦妈拿来的结婚类书籍,她没多大的心思看。
她对结婚的唯一认知,离开家,离开爸爸,离开哥哥。
不过,窦妈有告诉她,结了婚的夫妻,要脱光衣服一起睡觉。一想到要和哲阳脱光了衣服一起睡,她就觉得好讨厌,她不想那样。
“不喜欢吗?”哲阳觉得这个娃娃挺可爱的。
青浅紧抿唇瓣。
“还是房间的布置不满意?”他可是比照着青浅在林家的房间装饰的。
房间很好,只是这里没有爸爸和哥哥。
“不喜欢这里,想回家?”哲阳试探地问道。
好想点头,但她不能。所以只能轻轻地摇头。
结婚容易相处难。不同与在林家与青浅的互动,作为他的妻子,该怎么相处,他心里没底。
眼看小姐的头越来越低,窦妈又想翻白眼了。
“阳少爷,不早了,该回去休息了。”她一派和善的笑。
小姐是她养大的,她得保护小姐。窦妈才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开了门直接下逐客令。
难道说青浅困了?
“那好,你好好休息,晚安。”
苏哲阳没多想,体贴地道声晚安,出了房门。
“啪”一声,门不客气地被窦妈关上了。
关门声虽不算大,但足以震得苏哲阳愣在了门口,他托着下巴思索,半天他才意识过来,不对呀,今天他可是新郎啊?
抬起手准备要再敲门,想想他又打住。算了,反正他们也没跟父母住一起,无所谓什么新婚之夜。早点休息为好,明天还要一堆工作等着他呢。
苏哲阳一离开,林青浅就望着门口发呆。她不理他,他会不会生气?
真是个傻孩子?
“小姐,放心,有窦妈在呢。今天窦妈来陪小姐。”
豪迈的语气,完全是一副有窦妈万事足的样子。
窦妈在笑,应该不用担心。心里暖暖的青浅,马上放下手里的娃娃,开心地点点头。然后乖巧地换了睡衣,上了床。
紧紧地依偎在窦妈身边,她好久都没跟窦妈一起睡了。
窦妈鼻子一酸,她想起自己刚到林家时,小姐大病初愈。她出现在林家,认生的小姐也只是躲在老爷的背后,偷偷地看她。
她花了一段时间,才和小姐熟稔起来。
有一次,她出门办事,忘了和小姐打招呼,一回来小姐就泪眼汪汪地抱着她的腿哭。
然后,声带坏死的小姐出声了,边哭边用刺耳的声音念道:“浅——浅——乖——乖——妈——妈——不——要——走。”
小姐从小没有母亲,她知道,只是没想到小姐会把她当作妈妈。
听着那声音真令人心碎,然而,她真正感动的是小姐接下来的动作。
冬天,天冷,刚从外面回来的她,手是冰冷的。
当小姐拉到她冰冷的手,二话不说,掀开自己的衣服,直接把她的手放在了小姐温暖的小肚子上。
就算是自己的孩子,也不会这么贴心。
这个举动彻底地牵动了她所有的情感,当下发誓,有生之年,她会好好照顾小姐,比疼自己的孩子还要再多一点。
如此善良的小姐,老爷到底是怎么想的?虽然这个姑爷看似不错,可也不能早早地就把小姐推给了外人。
小姐什么都不懂,怎么可以把她糊里糊涂的嫁人?
望着小姐的睡颜,窦妈叹息,小姐,以后就让窦妈来保护你吧。
……
月亮被云翳完全遮住,没有光线的夜晚,似被谁蒙住了双眼。
坐在花园里青浅常坐的那个石椅上,林易淳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忽明忽暗的火光,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的醒目。
“睡不着?”好浓烈的烟味,记忆中易淳不抽烟,林乔生长叹。
“没,还早呢。”易淳掐灭了烟蒂。
是吗?已经半夜十二点了,还早?林乔生也没戳破,挨着易淳坐了下来。
“明天去办住院手续吧。”易淳突然说道。
刚坐下,林乔生略惊,随即会意地浅笑,是啊,怎么可能瞒过易淳?
“好。”他的回答很平静。
接着是长时间的沉默。
易淳在刚得知父亲患了胃癌,是末期,他宛如遭雷击,之后想到青浅,他不得不平静地接受,冷静的处理。
也因这个令人无法接受的事实,他才会听从父亲的提议,给青浅找个丈夫。
陪在一个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亲人身边,他不能,也无法拒绝父亲的要求。
从某种意义上,可能是他向儿子所做出的最后请求。所以纵使他的心中有千般不情万般不愿,他能做的也只是尽量地配合父亲。
“爸,你还有别的事情瞒着我吧?”想到白天哲阳的异常,易淳不能不在意。
难道易淳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应该不可能。
“瞒着你,没有吧?”林乔生把问题抛了回来。
“哲阳,你和哲阳的协议内容?”易淳烦躁地说。
有个聪明的儿子,有时会很累,林乔生疲惫地笑了。
“易淳,不管我和哲阳之间有过怎样的协议,相信爸爸不会做任何不利于青浅的事情。”
为什么不告诉他?不是他不信任父亲,而是他放不下对青浅的关心。
“孩子,不要让青浅成为你的包袱。我希望我的孩子是快乐的。”
易淳因父亲的话,而顿住。不快乐?他有吗?
“那不是你的错,如果归咎到错误,是我这个失职的父亲。易淳,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吧,不要为了青浅而放弃你的梦想。”
有着商业头脑的儿子,做医生是他始料不及的,更何况是回到这个小地方当医生。
求学那会儿,易淳不愿意待在离青浅太远的地方。
小学到高中,他随了易淳的意愿,但大学是他逼着易淳做出离家的选择。
一方面,为了易淳的前途考虑;另一方面,他是有意把易淳和青浅分开,他不想青浅过于依赖易淳。
易淳很忌讳别人说青浅不正常。在易淳上大学期间,他有试着找心理医生,青浅的情况并不糟糕。唯一棘手的是她心智发展迟缓,只要耐心的教,假以时日,应该也不是问题。
“这件事以后再说吧。”男儿志在四方,易淳明白,但只要牵扯到青浅,他就不能走得洒脱。
“好好想想,我不在了,青浅也离开了,这个地方,你没必要留下。”
能说的都说了,再说下去就伤感了,希望易淳不要固执地局限在那个盲点上。
林乔生站了起来,准备回屋,往前走了两步,他又回头说:“在等窦妈的电话吧?不要等了,不用总担心青浅,有窦妈陪着不会有没问题。”
林易淳苦笑,瞒不了父亲。
是的,他在等窦妈的电话。他有交待过窦妈,只要情况不对,立刻通知他。
今晚是青浅的新婚之夜,她——
林易淳消沉地把头埋于双掌,自己亲手将青浅交给另一个男人的,而那个男人还是他信任的人,那他到底在担心什么?
自从青浅出事后,长时间里他的感情都像一根紧绷弦。现在要一下子放空他对青浅的感情,也许他还不能适应?
今夜,就让他这个做兄长的,最后一次为妹妹牵挂吧!以后,有个人将代替他,或许,这是份轻松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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