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身边的宫人果然有素,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李广就回来了。</P>
果然是因为陕西大旱,圣上正愁如何调度银子赈灾,万妃差人去请,只说李方士夜观星象,西北方有彗星坠落,乃是大凶之兆。圣上听闻大惊,马上去昭德宫请李方士作法求言。巧的是,兴王与王妃正在贵妃处。</P>
“什么星变求言,别是编的吧,李孜省他一个假道士,靠着献淫邪方术取悦圣上,干预政事。圣上竟也相信?这都是万氏挑唆的。”王皇后忿忿道。</P>
太后不做声,示意李广继续说。</P>
李广瞧了瞧太后颜色,继续道,“今儿是梁芳当值,老奴不便打听更多,只是觉得这事太巧,便去钦天监打听,星变确有其事。而且,有言官已经准备上书了。”</P>
“什么?”朱佑樘和太后惊了。从他们的表情看,这又是一场暴风雨来之前的前奏。</P>
“今个儿梁芳在皇帝身边,司礼监当值的是谁?内阁值守的又是谁?”朱佑樘问。</P>
“司礼监当值的是韦兴,内阁值守的是礼部尚书彭华。”李广道。</P>
“韦兴这里打听不出来什么,这彭华我记得是彭时的族弟,固原盗乱后正是彭时与商相力保你做了太子。此人可否争取?”周太后问朱佑樘。</P>
“祖母,彭华与他兄长不同,彭时忠诚可靠,彭华却深刻多计数,善揭他人之短。”朱佑樘摇头。</P>
“内廷外廷居然没有一个可以指望的?”王皇后慌了。</P>
“娘娘,奴才听说今日还有一个值臣,正是东宫詹事出身的刘健。”李广说。</P>
“此人可用否?”太后问。</P>
“此人可用。”朱佑樘对周太后说,“我立刻亲自书信一封,烦请李公公转交。”</P>
“不可,此时太子不宜亲自出面。”韶龄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并非刘大人不可信,只是刘大人也只是今日值臣,一是怕消息并不全面,反被对方利用,二是若是太子贸然出面,万一被有心人抓到把柄,怕是就坐实了他们想要的结果。”</P>
“韶龄说得有理,现在想来,我与韶龄去谢恩,圣上就被昭德宫请去了,这实在太巧合了。”朱佑樘想了想说。</P>
周太后点头:“不错,太子妃分析的颇有道理。”</P>
韶龄看了看太子,鼓起勇气继续说:“殿下,既然今日来谢恩,不论圣上在乾清宫还是昭德宫,我们都要谢了恩才能回去。”</P>
“说得好。”太后笑意更浓了。</P>
此时的昭德宫里,皇帝正穿着一身绣着五千言《道德经》的道袍,戴着香冠,盘坐于蒲团上,看着大殿的中央一个方士模样的正行拜醮仪式。他的左面列着手执法器的朝天观观主和一应道众。他的右面列着手执法器的玄都观观主和一应道众。万氏与兴王及兴王妃跪候在侧。</P>
“上台天象,星光灿烂!”祝祷声不断。</P>
朱佑樘与韶龄在昭德宫门口等候许久,终于,殿中磬杵与祝祷之声停了下来。只见一位穿着簇新的大红礼服,戴着香草冠的年轻太监满脸笑容走出来。不等他开口,朱佑樘就拱手道:“梁公公,我带太子妃来给父皇、贵妃娘娘请安,烦请您通报一声。”说着就从袖口中拿出一袋金豆子悄悄塞给他。</P>
这位太监满脸堆笑收下说:“奴才正要请太子、太子妃进去呢!”</P>
朱佑樘恭敬道:“有劳公公!”</P>
韶龄也跟着福礼,她虽未见过别人口中的“祖宗”,但能让太子如此客气的大太监应该就是司礼监掌印梁芳了。</P>
二人随梁芳走进大殿,方士们与香案都已撤下,唯有殿内萦绕不散的香火味与皇帝身上来不及换下的道袍暗示着在这紫禁城中,大明帝国的皇帝正痴迷于虚无的方士之术中。</P>
皇帝与万贵妃分别在座上左右端坐,朱佑樘与韶龄前后而立,分别行了大礼。韶龄一直低头看地板,专心把这套下蹲、起立、跪倒、伏地的动作表演得精准无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