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垮卫国公府的,怕是薛姨娘你吧?”

一道沉厚有力的声音砸下,沐浴更衣完的卫辞大步踏了进来,墨色长袍上绣着银纹,在阳光下晃着细碎的光,险些迷了沈菀的眼睛。

卫绅沉着脸色,“子书,你什么意思?”

卫辞瞥了一眼神色慌张的薛姨娘,毫不留情地将她那日闯入流风院“捉奸”一事道出。

“小小姨娘,竟有如此威风,指着当朝储君的鼻子,扬言要将其乱棍打死,若是皇上知道了,只怕卫国公府的福气也到头了。”

卫绅面色铁青,扭头就冲着薛姨娘重重甩了一巴掌。

“贱婢!我看你是活腻了!”

薛姨娘深知卫绅的脾气,哭得梨花带雨,那张楚楚动人的脸,也让卫绅消了几分火气。

他扭头看向卫辞,“那萱然呢?她好歹唤你一声四叔,你怎么这么狠心,把人丢到大理寺去?”

“卫萱然小小年纪便歹毒至极,张扬跋扈,残害手足,我关她五日,已经是看在她姓卫的份上了。”

卫绅自知在卫辞这里讨不了好,卫萱然的行事,着实是她理亏在先,不得已就此作罢。

派人给沈菀送了些补品压惊,卫绅便强硬地拽着薛姨娘离开,这场闹剧方才落幕。

青竹不知何时退了出去,屋内就剩下卫辞与沈菀二人。

他站在帘子之外,挺拔修长的身躯,愈显这屋内狭隘逼仄,仿佛空气瞬间稀薄,强大的威压和逼迫感,令沈菀有些呼吸困难。

“小舅舅……”

她嗫嚅着,轻轻唤了一声,目光闪烁着,不敢直视他眼里锐利的冷芒。

“沈菀,”卫辞问,“你为何会在望春园?”

沈菀眉心一跳,将之前糊弄青竹的话陈述了一遍。

卫辞只是看着她,目光幽深,也不知信了没有。

沈菀不必抬头,也知道卫辞此刻的表情如何。

他连薛姨娘和盛瑾一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想来这流风院内有不少他的眼线。

卫辞敏感多疑,若是他想查,定然轻而易举地便能知道她暗中打听他的踪迹,自导自演了这一出戏。

卫辞确实怀疑。

沈菀刚好碰上了卫萱然,卫萱然又刚好起了歹念,行凶之时又刚好被他看见,这一切巧得就像是提前设计好的一样。

一阵细弱的哭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沈菀红着眼眶,攥着拳头,笑容凄凉。

“小舅舅,你送我回儋州吧,我想我爹娘了。”

卫辞眉头一蹙,“沈菀,你又闹什么?”

一颗颗珍珠泪自脸颊滚落,沈菀一脸倔强,“薛姨娘说得没错,也许我就是扫把星,走到哪儿,倒霉到哪儿,谁都可以踩我一脚。薛逸,三表姐,薛姨娘,他们有卫国公府撑腰,我什么都没有,既如此,我倒还不如回儋州去,就是饿死,也好过遭人白眼。”

小姑娘哭得有些凄惨,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卫辞头疼地捏着眉心,恨不得扭头就走。

但想到她一个小丫头,孤身一人进京寻亲,又在卫国公府百般受辱,不由得轻叹一声。

珠帘晃动,清冽的冷香强硬地融入满屋的女儿香,卫辞伸出去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还是落在了她的头上。

“别哭了。”

安慰人的话依旧冷硬,却也不难听出其中的别扭。

沈菀借坡下驴,一头扎进他怀里,哭声低低的,闷闷的,仿佛猫爪一样,轻轻挠了一下卫辞的心,不疼,但痒得厉害。

他浑身僵硬,下意识地便想伸手把她推开,却听沈菀哭诉道:“卫萱然欺负我,小舅舅也欺负我!”

卫辞冷笑,抬手把人拎了起来,“污蔑朝廷命官,你知道是什么罪吗?”81说

沈菀硬着脖子,“我有说错吗?我为了帮你破案,不仅中了药,还受了风寒,病了这么多天,你都不来看我!如今来了,却是问东问西,好似我是你的犯人一样!”

卫辞一噎,本不该与她谈论公务,但见小姑娘一脸委屈愤怒,卫辞还是无奈地妥协了。

“雍亲王是皇上的弟弟,被害死的几位女子又是世家千金,稍微处理不慎,整个大理寺都得遭殃。这几日我在大理寺忙得不可开交,今日方有时间回府。”

沈菀暗喜,卫辞这是在跟她解释吗?

“都是借口!”她故意将眼泪都糊在他衣服上,“我看小舅舅就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忘恩负义!”

卫辞气乐了,掐着她红扑扑的脸颊,“没良心的小东西,别忘了是谁把你从水里捞起来的。”

如此亲密的举动,别说卫辞,连沈菀都愣住了。

卷翘的睫毛上还沾着泪珠,眼角红彤彤的,清凌凌的眸子仿佛失去了焦距,又仿佛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内心。

卫辞如同被灼烧了一般,猛地收回了手,面色平静,呼吸却沉了几分。

沈菀装作没看见他的失态,捂着脸颊继续耍赖。

“小舅舅又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