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华堂内万鬼狰狞,颠倒的光影下是一张张扭曲的脸,张牙舞爪地要将她撕成碎片。
沈菀惊恐得浑身颤栗,拼命地向拔腿逃走,奈何双腿犹如千斤之重,将她牢牢锁在原地。
卫老夫人苍老的面容如腐朽的枯木,圆瞪的双眸仿佛要从眼眶中跳出来,嘶哑着喉咙怒喊:“兰音!你竟敢冒充我的外孙女,说!真正的沈菀在哪里?”
卫绅威容怒目,如同荒山老庙中的泥塑野神。
“一介青楼妓子,竟也敢冒充世家贵女,论罪当五马分尸!”
薛姨娘笑声尖锐,长长的指甲狠狠戳着她的脸颊。
“身份卑贱的野丫头!还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看看你配不配!”
卫嫣然一脸冷漠,“你不是沈菀,你只是个妓子,没资格唤我姐姐。”
薛逸鬼气缭绕,胸口插着一支银簪,满身是血地朝她逼近。
“兰音,你还我命来……”
四面八方黑雾弥漫,恶鬼哀呼,鬼影重重,妄图将沈菀拖入地狱。
沈菀挣扎着,哭喊着,拼命逃离,却被那道墨红色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玉无殇脸上挂着温柔的笑,一如六岁那年初见般,朝她伸出了手。
“音音,你逃不掉的!”
沈菀惊恐万状,前有狼后有虎,在生死撕扯之间,她拼尽了全身的力气高声嘶喊。
“小舅舅救我!”
一只温厚有力的手将她从沼泽内拉了出来,沈菀闭着眼睛,浑身冒着冷汗,依稀听见了一句轻声呢喃。
“菀菀,别怕。”
沈菀这一病便是两日,卫辞便也在别院内陪着她,温聿几回去大理寺都没见到人,索性直接杀到了他的小院。
“好啊卫子书,你在这儿金屋藏娇,软玉温香,合着把大理寺那堆杂物都丢给我是吧!”
卫辞递给温聿一个警告的眼色,又朝内室看了一眼,确认没有动静,才不耐烦道:“找我何事?”
温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扯了扯嘴角,轻哼一声,虽仍不爽,但也刻意压低了声音。
“我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大理寺?”
“沈菀病得厉害,我不放心。”
温聿不理解,“不就是染了风寒吗?歇两日就好了,至于这么小心翼翼吗?”
卫辞难以跟他解释。
“有事说事,没事就滚。”
温聿把一碟公文全都砸在他桌案上,拍了拍手,得意道:“你不去大理寺,我只好把公务给你送来了,记得批阅,我明日再派人来取!”
说着,他拔腿就跑,也不给卫辞反悔的机会。
温聿哼着小曲儿离开了小院,踏上了自家的马车,摇摇晃晃地朝着雨中驶去,却未察觉到站在巷口的那道身影。
姜弋撑着伞,靛蓝色的衣衫仿佛与烟雨融为一体,幽暗的目光从温聿身上收回,又落在眼前这座不起眼的小院上。
他回到武侯府内,姜稚渔的丫鬟立马赶了过来,哭着说姜稚渔要寻短见。
自七夕那夜,姜稚渔自觉被沈菀耍了,又见卫辞与沈菀亲密的举动,顿时就气病了。
她自乡野间被姜明渊捡回去,这十年如金枝玉叶一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独在卫辞身上栽了跟头。
栽了便栽了吧,谁让她喜欢他?可偏偏如今又冒出了一个沈菀,把她当猴一样戏耍,姜稚渔能忍才怪呢。
故而听着姜弋的脚步声,她忙不迭地爬上凳子,装作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作势便把脑袋往挂在房梁上的绸缎里伸。
门在那一瞬间被撞开,姜弋不由分说地割断了绸缎,强硬地把姜稚渔抱下来,脸色格外难看。
“姜稚渔,你疯了吗?”
明明自己是在演戏,可姜稚渔还是被姜弋的怒喝声惊到了,也不必强挤,眼泪啪嗒一下就掉了下来。
“哥哥,我不活了!”
她哭得伤心欲绝,姜弋怒火难消,但更多的是心疼与怜惜。
“这世上好男儿多的是,你又何必执着一个卫子书?”
姜稚渔流着泪摇头,“我喜欢子书哥哥,只喜欢子书哥哥,不是哥哥说的,他会是一个如意郎君,我为何不能和他在一起?”
姜弋竟不知自己该生气还是该懊悔。
他们姜家人世代守护塞北,以军营为家,沙场为墓,故而不管是姜箬还是姜稚渔,他们都希望她能远离塞北,最好能留在京城,寻一位如意郎君,过安生日子。
卫辞是他挚友,他的品性毋庸置疑,曾经姜明渊也想过把姜箬托付给他,只可惜姜箬早夭,而后这份寄托便给了姜稚渔,却不想反倒让她对卫辞情根深种,死心塌地。
若是两情相悦,倒也不失为一段佳缘,偏偏卫辞对姜稚渔无意,而现在又与沈菀不清不楚,姜弋又怎么可能看着姜稚渔往火坑里跳?
他握着她的肩膀,郑重道:“小渔,卫辞配不上你,京城世家子弟千万,多的是如意郎君,只要你喜欢的,姜家都会帮你得到。”
“我不要!若不能嫁给子书哥哥,我还不如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