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卷地,鹅毛大雪倾盆而下,天仿佛不会亮了一般,黑沉沉低压压的,笼罩着整片山林。
不远处的族落渐次亮起了火光,而近处的森林仍是一片漆黑,山脚下那间茅屋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仿佛也被深埋了一般,即将被寒风冰雪吞噬。
白茫茫的天地之间,一抹红色最为醒目。
阿黎抱着那件红斗篷推门而入,迅速关闭的屋门遮挡了外面的风雪,也惊醒了屋内之人。
一阵猛烈的咳嗽后,沙哑的声音如老树皮一样粗糙。
“阿黎,是你吗?”
他闷闷地应了一声,抖落了斗篷上的雪,朝着屋内唯一的床榻走去。
破旧的窗户上封着一块打着歪歪扭扭的补丁的布,勉强挡住外面的风雪。而躺在床上之人,鬓发乌黑凌乱,脸色惨白如纸,单薄陈旧的被褥几乎无法御寒,冻得他双手僵硬冷白。那张胡子拉碴的脸略显瘦削,眉眼深凹,整个人几乎瘦脱了相。
但若沈菀在此,定然能认得出来,此人便是她久寻的姜弋。
阿黎将那件红斗篷盖在姜弋身上,嫣红柔软的篷面上开出了朵朵红梅,为这死气沉沉的茅屋添了几分生机。
姜弋不仅哑然,“你从哪里找来的?”
阿黎避而不答,“你不是说喜欢红色吗?”
姜弋颤抖着手抚摸着那件斗篷,深邃的眼眶中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
“是我妹妹喜欢红色,我一直没告诉她,她穿红色真好看。”
想起深谙,姜弋的眼眶红了几分,抓着斗篷的手渐渐用力。
阿黎不解地问:“你妹妹在哪?”
姜弋一脸茫然,“我不知道。”
姜明渊和塞北军出事后,他不肯相信自己的父亲通敌,带兵追赶之时,却落入了敌军的圈套,他的手下为护他而殒命,只有姜弋拖着一身的伤苟活。
直到他遇见了阿黎,被他带回此处,已待了一个月有余。
姜弋无时无刻不在担忧,他和姜明渊皆生死未卜,沈菀在京城,只怕处境十分艰难。
刺眼的红色斗篷再次激起了姜弋的决心,他道:“阿黎,我得回去!”
“你的伤还没好。”
“我妹妹在等我!”
“你的伤还没好。”
不管姜弋说什么,阿黎始终重复着那句话。
姜弋心焦之际,那扇门猛地被人撞开,一群凶神恶煞的圩氏族人闯了进来,直接揪起阿黎的衣领。
“小杂种,你是不是去通风报信了?”
对方挥起拳头直接砸过去,姜弋瞳孔骤缩,迅速拔剑朝那人刺去。
阿黎跌倒在地,听见姜弋声嘶力竭地吼道:“快跑!”
狂风肆虐,这座摇摇欲坠的茅屋,在一片打斗中轰然坍塌。
“嘶……”
暖壶烫得沈菀手掌泛红,卫辞眉头一皱,将暖壶用布包裹好,才塞入她怀中。又取出了膏药,小心地涂抹在她红嫩的掌心。
沈菀也乐得被他伺候,抬起了脚搭在他的膝盖上。
“小舅舅,我脚也酸了,你帮我揉揉?”
卫辞掀了掀眼皮,幽沉的眼眸中藏匿着一丝危险的幽光。
“皮痒?”
沈菀立马就怂了,赶紧把脚丫子缩了回去。
但不到一会儿,卫辞把药膏放回去,又握住了她的脚踝,力道适中地缓缓揉捏着。
沈菀窃笑着,但不经意间又想起了姜弋他们,脸上又浮现了淡淡的惆怅。
“小舅舅,你说我们能找到他们吗?”
沈菀一直在刻意回避,从她离京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月,整整两个月,有太多的可能会发生。关外的环境如此恶劣,她不敢想象,他们是否能撑到现在。
卫辞捏了捏她的脸颊,“你爹和你哥还没那么脆弱。”
他们在塞北待了二十年,自有保命的能力。
沈菀听罢后心稍稍放宽了一些,待想到了什么,又恼怒地拍开了他的手,咬牙切齿。
“你没洗手!”
二人嬉闹之际,马车忽然一阵猛烈的摇晃,卫辞掀开帘子,却看见了那倒在雪地上的少年。
“是他!”
沈菀惊呼一声,急忙下车查看,他浑身是伤,骨节处更是一片血肉模糊,单薄的衣衫被割裂,露出了一道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卫辞让人将他抱上了马车,阿黎瞬间被惊醒,欲反抗的手被卫辞轻而易举地拦下。
“别怕。”他道,“我们不会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