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菀握紧了她的手,眼神坚定。

“嫣然姐姐,你千万别这么想,我还觉得姜弋配不上你呢。”

比起姜弋,卫嫣然在沈菀心里的份量更重,她不会忘记当初她在卫家寄人篱下之时,是卫嫣然多次相救相护。哪怕在知道她不是真正的沈菀后,她也不曾对她有半点鄙夷嫌弃。

卫嫣然被沈菀的话逗笑了,“你这么说你哥哥,就不怕他知道了骂你吗?”

沈菀把平坦的小肚子一挺,“他敢?”

卫嫣然噗嗤一笑,眉眼间的阴霾因为沈菀这番话也稍稍散去,想起几次为她解围的姜弋,胸口又涌起了一阵莫名的胀意。

她曾经以为自己会和程砚书白头到老,可是现实却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以至于如今的卫嫣然畏畏缩缩,胆怯如斯。

可她却忘了,她也是卫家最尊贵的嫡女,若要配不上,合该是别人配不上她。

卫嫣然暗暗地想,若是下次姜弋再来提亲,她或许勉强可以答应。

“两位姐姐都在呢。”

一道怯怯的声音传来,裴云裳带着侍女阿荷走来,脸上挂着僵硬的笑。

沈菀不着痕迹地瞥了她们主仆一眼,裴云裳的模样实在普通,怎么都担不起平沙第一美人之称,倒是她身后的婢女,虽然皮肤不及大阙女子白皙,但眉眼间甚为美艳,还压过了裴云裳一头。

卫嫣然倒是客气地把她迎了进来,“云裳公主怎么进宫了?”

裴云裳坐在她们对面,有些腼腆道:“我跟着二皇兄来的,近日皇上身体不适,宫里的太医也瞧不出有什么问题,正巧我们此行带了平沙国的巫医,便来给皇上瞧瞧。”

沈菀眸色微黯。

建康帝最近身子不适的消息,沈菀也略知一二,卫皇后白日要忙着处理宫务,晚上还得去侍疾,朝中要务多数都交给了盛瑾打理。

只是沈菀总觉得奇怪,建康帝一向康健,怎么平白无故地就病了,宫里的太医也瞧不出哪里不对劲,只说是劳累过度,需要静养。

正当沈菀犹豫着要不要请月澜给建康帝诊治之时,裴云裳忽然问道:“灵善郡主怀孕几个月了?”

沈菀眸光一凝,若无其事地笑着道:“快三个月了。”

“灵善郡主与卫大人的感情真好,不像我,千里迢迢地赶来联姻,看上的夫君都被人挑走了。”

她这话满含深意,只是脸上的表情怎么看都十分僵硬,这股诡异的割裂感也让沈菀甚觉奇怪。

卫嫣然见她性格绵软,又是远道来客,态度也亲切了几分。

“六公主不必担心,大阙与平沙两国既结为盟友,大阙千万男儿,总有适合六公主的。”

一直对裴云裳态度冷淡的沈菀立马热络起来,“六公主喜欢什么样的?我与嫣然姐姐好帮你相看相看?”

“我……”

裴云裳顿时语结,眼角的余光瞥了身后的侍女阿荷一眼,磕磕巴巴道:“就……就像卫大人那样的。”

这话一说出口,卫嫣然的脸色都微微变了,裴云裳也低下了头,好似害羞一般。

沈菀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那可真是不巧,卫辞就喜欢我这样的。而且放眼整个大阙,也找不到第二个像卫辞这般的,不如六公主换个方向?”

她这话着实气人,就连卫嫣然也愣了一下。

不过当着沈菀的面,裴云裳都能说出喜欢卫辞这类的话,沈菀这么怼她,倒也痛快。

裴云裳也没想到沈菀竟然这么不要脸,一时找不到话回应,表情越发紧张起来。

阿荷给她添了茶,恭敬道:“公主润润嗓子,二皇子说了,您这身体刚好没多久,可千万不能再病倒了。”

卫嫣然关切道:“六公主病了吗?”

阿荷:“多谢卫大小姐关心,我家公主素来体弱,初来大阙水土不服,故而才生了病。”

话题从裴云裳择婿引到平沙的风土人情,说起故国,裴云裳也不复方才那般拘谨,同卫嫣然侃侃而谈。

沈菀却饶有深意地打量着阿荷,这个侍女有点东西。

沈菀出宫之时,特地去拜别了建康帝,看见那躺在龙床上气若游丝的人,她都吓了一跳,好歹是稳住了,才没有在御前失仪。

建康帝虽不如姜明渊健硕,但也是正值壮年,步履生风。如今却像是是半截枯木一样,被抽去了所有的养分,乌发褪出了银白,眉眼不似往常锐利,仿佛蒙着一层淡淡的薄雾一般,看不真切。脸颊瘦削,眼眶深凹着,偶尔几声低咳,微微的颤抖的肩膀都好似随时会垮下来。

他缓过了这一口劲,招沈菀上前一步。

“后日便是你成婚的日子,朕却提前遣你父亲离开,你心里可怪朕?”

沈菀垂着头,“不论是皇上还是父亲,都心系大阙塞北安宁,臣女不敢怪,也不会怪。”

建康帝似乎是笑了,浑浊的眼眸盯着她的脸,仿佛隔着岁月,看见了曾经的白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