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帝忌日将至,如今这种情况下,盛瑜竟然还有心情操办祭祀礼。
这几年来,盛瑜的性情越发捉摸不透,骨子里的冷血和凉薄也逐渐显现出来,有时候发起狠来,连楚氏的人也不放过,反倒令朝臣战战兢兢。
楚太后收到了几个臣子的折子,便风风火火地赶来昭阳殿,却扑了个空。
细问之下,才知盛瑜下朝后就去了御花园。
春日将尽,园内的花草愈发盛艳。池水碧绿清澈,荷叶高举,想来今年又将是满塘红粉。
盛瑜斜斜地靠在一叶小舟上,打湿的鞋袜被随意地丢在一旁,他赤着足,挽着裤脚,一手握着鱼竿,一手握着白玉壶,悠哉如隐士。
楚太后见他这副模样,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浑然不顾太后威仪,怒气冲冲地将盛瑜唤了回来。
春日之下,盛瑜微微眯着眸,清隽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悦,但也没有跟太后对着干,命人将东西收拾了,才靠了岸。
宫女立即上前,为他整理衣襟腰带,为他拭足穿鞋,这副整齐的模样,才让楚太后面色稍霁,只是语气仍是不善。
“皇上如今越发不像样了,昭阳殿的折子堆积成山,你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在此垂钓!”
盛瑜不怒反笑,唇角的弧度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母后找我有事?”
楚太后也不跟他啰嗦,直接问道:“我听阿荣说,你打算大肆操办你父皇的忌日?”
楚荣,乃是楚氏旁支,如今居任户部尚书一职。
“是啊。”盛瑜不以为意,“百善孝为先,每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糊涂!”楚太后压着声怒骂,“如今大阙什么情况,你难道不了解吗?大战在即,国库空虚,你怎还能如此铺张浪费?”
“铺张浪费?”盛瑜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眼里的温度却也降了几分。
“到底是朕铺张浪费,还是朕的国库都被楚氏的人挖空了,故而才拿不出钱来?”
楚太后脸色一白,想反驳什么,对上盛瑜那双清凌凌的眸子时,什么话都堵在了嗓子眼。
“告诉楚荣,不想人头落地,马上把账给朕补回去,看在他姓楚的份上,朕饶他这一次,再有下次,可不是发配边关这么简单了。”
这些年楚氏背着他做的肮脏事不在少数,盛瑜不计较,是因为楚太后。但却没想到养大了那群饿狼的胃口,如今一个个的,都敢打国库的主意了,长此以往,是不是他这皇位,也得让楚氏的人来坐一坐了?
楚太后保不住楚荣,她也知道楚荣这次行事太过火,便也只能就此作罢。
只是好不容易堵到盛瑜,楚太后又与他提起了另外一事。
“烟儿进宫已有两年,你去她的宫里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就算你不喜欢她,好歹也得为了皇嗣着想。”
楚如烟,楚氏另一个旁支。
盛瑜低低笑出了声,看着楚太后的目光裹着前所未有的寒凉。
“母后,有时候朕都在想,这天下到底是盛家的,还是楚家的?”
他多年筹谋,好不容易坐上了皇位,并未靠楚氏半分。如今倒是楚家仗着他的势横行霸道,而楚太后这几年来行事也越发荒唐,心都快偏向了楚氏。
盛瑜轻叹一声,喃喃道:“果然还是人杀少了啊……”
楚太后看着他离开,满脑子都是他临走前的那一句话,浑身顿时冷若冰霜。
她欲追过去,然至半路,便听宫女匆匆来报,楚如烟自缢了。
楚太后吓得一个仰倒,双手抖如筛糠。
“盛瑜性情不定,根本不是我们能掌控的,若有朝一日他危及楚氏,那就不得不除了。”
楚烈出征之前的话犹如魔音一样在楚太后脑海中萦绕着,从未动过此等念头的楚太后,在今日痛失两位楚氏宗亲之后,竟然也开始认真思索起了他的提议。
祭祀礼照常举行,皇室的仪仗浩浩荡荡地前往皇陵,沿途护送的禁卫军明显较往年多了一倍。
两道的百姓多有愤愤之音,但全都被碾碎在滚滚车轮之下。
祭祀还算顺利,只是回程途中,街上有成批的难民闹事,纵使盛瑜未受到半点影响,但车马也被堵在了中间,进退不得。
他却没有丝毫不悦,趁着这空隙闭目养神,直到后方传来了裴云裳的尖叫。
裴云裳这几日心情甚是复杂。
裴云渡那封信就像一根鱼刺一样卡在她心里,好不容易在长风楼设了局,准备把沈菀拉下水,谁知道温聿也是个不顶事的,竟然审了两回就把人给放了。
这纷乱杂芜的麻烦中,好歹还有一件喜事值得高兴。
“那楚贵妃仗着太后娘娘是她姑母,平日里没少给主子脸色看。这便算了,上次竟然还胆大妄为,给皇上下药。如今死了也是活该,日后在宫里,便没人能威胁主子的地位了。”
宫女一边帮着裴云裳捶腿,一边阿谀奉承的,哄得裴云裳心情甚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