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问我，我很忙，我只负责把你们带走。”

这位看上去苍老且急躁的天使一挥手，数据立刻裹挟着他们不由自主地飞起，从灵界直奔奥秘大教堂。在路上，他才吝啬地多说了几句：

“主会召回你们的始祖，你们要做的就是确保仪式的准确。”

“要不是因为这件事情重大，我才不会亲自来接你们！”

轰！

巨大的烟花在所有人的脑海中炸开，被抓着进行灵界穿行的亚伯拉罕们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

即便是刚才一心决定召回始祖的维尔杜，现在也目瞪口呆，金边眼镜都歪到了一边。

“你成为‘门’的概率……”

“那还用说吗？”

外神脸上的笑容动都没动一下：

“当然是百分之百。”

说完之后，祂看着克莱恩脸上同样没有变化的表情，把两人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晋升概率当然是废话，只要你想，你就不会失败。但如果你问的是你——克莱恩·莫雷蒂的晋升成功率，而不是‘诡秘的继承者’，那你的概率就低得吓人了。前天成序列二，今天准备成神，跨过序列一……但你要不自己听听你在说什么？你不是很担心自己失去人性，小心翼翼地保护至今吗？”

“我还能做出这个选择，便代表我人性尚存。”

克莱恩闭了闭眼睛，祂的脸上流露出不舍，但还是认真地说：

“在和你，和知识之妖，和其他神话生物的交流中，我意识到强行保存的‘人性’最后都会被异化成扮演，扮演自己，扮演信徒的印象……既然如此，我便可以从行动来判断我是不是克莱恩·莫雷蒂，而不是光站在这里自信我还是我，在这里患得患失晋升会让我失去什么。”

“只要我的目标还没有改变，只要我的信念还是这样，那我就还是克莱恩·莫雷蒂。”

“那然后呢？”外神问，“成为了‘门’之后，你打算再做点什么？”

“我——”

克莱恩快速地思考了一下自己能做的事情，忽然意识到如果自己成为了真神，那么很多问题会直接迎刃而解！虽然前提是那时候祂还是他……可是，如果他真的拥有了“门”的力量……

“亚伯拉罕家族的诅咒就可以解除了！”

“佛尔思也可以不用再遭受满月呓语的折磨……”

“我的信徒，白银城和月城将拥有最快的移动速度和一位真神的庇护，我或许会有一定的能力在阿蒙的威胁下保护他们，哪怕只是多了一些……”

“我也可以趁此探明‘黄光威尼坦’说的，诅咒解除的那天就是灾难的开始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的脑海中闪过一大串好处，瞬间振奋了不少。

“……但是，伯特利·亚伯拉罕，是不是也会因为我的晋升而死去？”

克莱恩短暂地犹豫了一瞬间。以他的视角来看，伯特利·亚伯拉罕是个完全的无辜者，和自己没有任何的冲突和仇恨，某种意义上也是自己在“成为诡秘之主”这条路上的前辈之一。被污染应该也不是祂的目的，“漫游星空”或许是“门”途径的某个晋升仪式，而祂在这个过程中难免遭到污染——呼救声成为后裔的催命诅咒，这件事情放在谁的身上都会让人绝望。

说伯特利·亚伯拉罕完全不想竞争诡秘之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真难以想象啊，第四纪的时候，安提哥努斯，伯特利，查拉索罗亚斯德和阿蒙，这些相邻途径的强者居然真的能聚在一起。

克莱恩出神地想了一下。

可序列晋升并不是过家家，当选定一条途径的时候，你的敌人和朋友就都已经确定。当你决心走向这条途径的至高之后，相邻途径的所有有志之士都是敌人，哪怕是朋友也不例外……

在已经做好了逐步失去人性的决定之后，克莱恩发现自己遇到的另一个坎居然是无法下定决心去杀死一个无辜的竞争者。

“你左右摇摆的样子让我生厌，明明已经序列二，却依然这么优柔寡断。”

一个声音陡然冲进了他的脑海，知识之妖不耐烦地说道：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有本事，就让祂放弃自杀，接受我的复活。”

“正好，祂抗拒和一切非人类的生命交流，包括神灵，说不定你还和祂会有些共同语言。当然，如果你被祂吃掉了，那么我就把伯特利·亚伯拉罕带回地球。”

克莱恩精神一振，刚要说话，便听到知识之妖说出了第二句话。

“既然你现在决定接受我的条件，那么就听好了，我只有两个要求：一，我希望在末日前夕打开西大陆的封印。二，我要杀死雷霆之神，你不许帮助祂。”

克莱恩略略沉默片刻，他转头看向远方的天空，但除了漫天的阴云，他什么都没有看见：

“……关于第二条，我接受您的条件。”

“因为，现在我也有想要帮助的人。——不仅仅是理查·恩斯特，还有高地的人。我帮助他们对抗这次危机，抵抗雷霆之神的袭击，但我不会庇护他们，他们无需信仰我，可以继续这样活下去。”

知识之妖停顿了一秒，随后，语气中的不耐烦消失，变得和气了一些。

“那么，我们的契约成立。”

克莱恩心有所感，快速地抬起头，看向了天空。

刹那间，只见天空中无数星辰接连亮起，构成囊括整片天穹的巨大星象图——紧接着，星光如屑洒落，在克莱恩的面前构成一座通往天空的大桥，如同最盛大的烟花。

“天哪！”

海滩上，正在准备桌椅和食物的神弃之地众人全部惊呆了，他们张大了嘴巴，看着天空中浩瀚的星辰和无数神秘的花纹，兴奋地询问周围的人：

“这就是外界的天空吗？太美了！”

“这些星辰和古籍上记载的很相似？在外界，它们有什么别的名字吗？”

而被问到的达尼兹也张大了嘴巴，和阿尔杰一起呆呆地看着天空，被身边的人推了一下之后，他只得结结巴巴地说道：

“这，这是我们外界难得一见的奇景！”

“你们运气真好，我也没有见过……别问了，别问我！看到那边的‘未来号’了吗？他们是专门研究星象的，你们去问他们！”

阿尔杰看向嘉德丽雅，却看见“未来号”上的船员们却不约而同地保持了缄默，嘉德丽雅甚至低着头，闭着眼睛，像是在做什么祈祷。

难道这是……

阿尔杰心神剧震，他立刻扫视周围，果然，没有看到“世界”的灵性光彩！

“果然……”他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

丛林中。

这一幕似曾相识，克莱恩看着眼前的星光阶梯和大桥，感到十分惊愕，仿佛回到了自己还是格尔曼·斯帕罗时，嘉德丽雅来港口接自己的那一天。

但旋即，他的心中就有了明悟：

这并不是途径的一脉相承，而是知识之妖在以这种极致高调的方式，向北大陆的众神宣布——

“克莱恩·莫雷蒂成为了我推举的‘诡秘之主’！”

心神震荡中，克莱恩没怎么迟疑就迈开脚步，踩在了第一层星光长阶上。

下一刻，他的身影从原地消失了，而天上的光明和星辰都消失不见，仿佛刚才只是一出幻觉。

克莱恩只觉得自己的视野被白光淹没，当这些光芒散去之后，他发现自己来到了天穹。

他正站在空中，不，或者该说是在宇宙当中！

他眼前的世界是一片无尽的黑色虚空，而延伸到了无穷远的虚空之中无数大大小小的发光星体，它们散发着微弱的、各色的光芒，这些光芒来自数十光年、甚至数百光年之外。

克莱恩忍不住感到惊骇，紧接着，祂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知识之妖。这位神灵面前的各类物品摆放成一个神秘的法阵，而一支毛笔正在不断地描绘出召唤法阵的细节。

“在那站着。”

知识之妖说道。

克莱恩乖乖站着不动，紧接着，他感觉周围似乎正在飞快地变红，红光自上而下打落在了他的周围，一个视线似乎从极其遥远的地方洒落，刚刚好落在了他的身上，并且不断靠近。

就在克莱恩疑惑警惕的时候，远处的知识之妖从袖中取出了一枚红色的圆球。

祂不慌不忙，“月亮”唯一性悬浮在祂的手掌心，大放光芒。

刹那间，天上的光芒变得混乱无序，红白交替，克莱恩不敢抬头，只感觉无数道恐怖得似乎随时会撕碎他的灵性力量在自己的头顶迅速交锋，天穹上的星辰瞬间被震碎了不少。

但紧接着，红色的光芒逐渐褪去，雪白的月光洒落在了克莱恩的后背和身边，他心有所感，却不敢抬头。

就在他想着什么的时候，忽然——

哒。

他的身后传来了一个脚步声。

似乎有人从天空中落下，轻飘飘地踩在了虚空构成的“地面”上，朝他看来。

——————

贝克兰德，霍尔家宅邸。

就在奥黛丽即将到达餐厅的时候，忽然，她抬起了头，看见窗外有个半透明的人影漂浮在那里。

她盯着那道人影，觉得这半透明的样子分外熟悉——不像怨魂或者死灵，而像是第一次见到还是“学徒”的佛尔思施展非凡能力，她的身体变得半透明，然后穿过了墙壁。

学徒？不，霍尔家有非凡者保护，来者必然是中序列，甚至更高。如果圣赛琳娜教堂中的埃莱克特拉主教也没有反应的话，那么来者极有可能是半神！

奥黛丽正在思考对方的来意，却看见对方在胸口画出了一个正十字标志。

“极光会……”

凯特琳夫人和安妮忽然听到了奥黛丽的呼唤声，她们同时朝她看来，却看到了一双金色的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