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熟熟儿的啊。”沈春行却没下车,留在外面,朝着亦是没有动作的阿四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乡野地方,不都一个样吗……”阿四扫了眼对面的窗户,神态间略微显出焦急,忽得咬了咬牙,朝沈春行低声道。
“既已逃出来,为何不趁此机会远走高飞?你还真以为到了赤岭,能有什么好下场?”
沈春行面无表情作聆听状。
“我知你对家人极好,可人活一世,当有舍有得,唯有把自己摆在第一位,才不负来此世间一趟。”
阿四像没察觉到她的冷漠般,兀自说着。
“我虽犯了点事,可看官爷们的意思,应是懒得计较。你家则不同了,谋逆流放,这辈子都无翻身的可能,便是给你们一条活路,也不过是守在这蛮荒地,给那些当兵的种粮供给。”
“一眼望得到头的路啊,如你这般聪慧的人,当真能忍受得了吗?”
“若你我就此逃走,只需换个身份,天地之大,说不得,还能谋条通天的路……”
沈春行默默听完,往马屁股上甩了一鞭子。
“你知我为何从不问你的出身吗?”
马吃疼,朝着院内狂奔而去。
“因为我向来只看结果,既胸有猛虎,你想舍去一切往上爬是你的事,我不阻拦,却也非是与你同道。”
阿四愣住,眼神瞬间转为凶狠。
同样傻眼的还有院里的人。
赵四刚打上来一桶水,来不及灌车,便被人从后踢了脚,险些落入井中,幸得他身手敏捷,及时将水桶脱手,才将将翻过井口。
正要发怒,水车疾驰而来,沈春行坐在前面,神色说不上多凝重,可道出的话却令赵四脸色一变。
“赵哥,外面来了好些坏人,瞧着装扮……与山里那几个马匪类似。”
赵四当即跃上马车,替了沈春行的位置,高喝道:“你往里面去,拿东西挡着点自己!莫要担心,此事大人早有所料!”
沈春行当然不会担心,甚至还偷笑了下。
早有所料不假,却也是意料之外。
若知老翁与马匪有勾结,定然不会只派一名官差跟个小姑娘前来。
希望经过此一遭,蔚大人的好脾气,能改掉些。
水车直直从后面冲出去,身后传来弓箭上弦的声音。
“且慢!”
“住手!”
两道不同的嗓音先后响起。
沈春行回头望眼,朝着气质完全变成阴鸷的阿四,轻道了声:“咱俩也算是相识过一场,但愿你此生,不会为今日之决定而后悔。”
至于旁边那个已然被风霜侵蚀的女人。
她报之以爽朗一笑,继而大声朝赵四催促。
“茶棚那儿定然也出事了!咱赶紧回去!我们这些受伯爵府连累的人啊,好不容易从临安城走到这,眼看着就要到地方,总不能栽在这儿吧!”
声震四野。
很难想象那个在蔚统领跟张头儿面前,总是柔声细语的小姑娘,竟也能发出如此震耳欲聋的喊声。
赵四往旁边歪了歪脑袋,结巴道:“你说,说,说就说,那么大声儿干嘛!生怕后面人听不见吗……”
真是小小的身躯,大大的力量啊!
沈春行懒懒往水箱上一靠。
可不就是生怕后面人没听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