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许多流民被冻得嘴唇发青。
沿路所采摘的药包再度派上用场。
在官署交接时,沈春行让知夏去熬了最后一锅药汤。
“人生在世,难得相识一场,又共同走过这许多路,只盼大伙儿往后平平淡淡,吃饱穿暖。”
两百多号人,自然不会都分到一处。
乍提起分别,流犯们还有些舍不得。
毕竟路上见的多了,他们也明白,自个儿能囫囵走到赤岭,除了遇上宽厚的官爷们外,便是沈家的功劳。
别看刁氏性子够厉害,沈家大姑娘又时常“发疯”,可只要不胡乱招惹,反倒能沾些照顾。
什么地里埋的,树上长的,水里游的……只要是沈家寻到,又吃不完,都会随意分给大伙儿,从未有过半分犹豫。
跟着这样的人,肯定饿不死。
于是,当有官差带走蒋家旁系,又领走两批犯人与流民后,告诉剩下的人,将被送往一处村子时,不少人都起了心思。
走出官署时,沈春行并未见到蔚达与薛永安,倒也不意外。
一个是注定分道扬镳。
一个是早已约好,分头行动,他得先去县衙报道,而她则要先顾好沈家这边。
至于丫鬟为什么能不跟着老爷……李氏跟骆金芝闭了嘴,就无人会不知趣地去询问。
快离开时。
忽得有人从后喊住沈春行。
“丫头,我同你们一起走。”常大夫快步走出官署大门。
老头别的没干,竟偷空换了干净衣裳,依旧是一身白。
“您老不用回临安吗?”沈春行转了下眼珠子,不显意外。
“说要把你家老四治好,怎能不算数?丫头莫不是从未信过老朽的话?”常大夫还不高兴了。
“怎么会,您若是愿意屈尊,我去捡垃圾都要把您供起来啊。”沈春行笑嘻嘻地做了个请的姿势,让知夏跟老三把常大夫搀上板车。
打从沈宴冬于树林中回来,刁氏捉着他去给老头看过后,老头便对沈宴冬倍感兴趣。
小小三岁孩童,又是在流放路上,吃的什么大伙儿都能瞧见,身体素质竟强过十几岁少年,他如何能不惊奇?
又闻沈宴冬至今未能如常人般说话,似智力低下,常大夫更奇了。
把了几天脉,没把出任何毛病,反而对小老四的“年轻力壮”深感羡慕,当即决定,一定要医好他!
再加上那半个哑巴徒弟……老头是背起行囊,连声招呼都没打,便随沈家离了官署。
当蔚达完成手头交接,再出来时,不光找不见沈家人,也不见了常大夫。
在从赵四口中得知详情后,不由哭笑不得。
罢了,既知他们去了何处,总会有见面的时候。
——
“尔等如今仍是罪籍,切记莫要生出旁的心思。只要于此地勤耕五年,便能转为良籍,既受圣上隆恩,给了你们一个脱罪机会,当珍惜才是。”
到了地方后,官差留下句话,便匆匆离开,似不愿在此地多待。
众人盯着那疮痍满目的村子,面面相觑。
“这就不管咱啦?”
道理他们都懂,可……真不需要派人手看管吗?
这村子,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啊。
“还想要咋管,官爷们自己都要吃不饱肚子咯!这鬼地方,谁敢往外乱跑,就是自己找死,他们怕是巴不得你们逃走,还能省些救济粮。”
夜色将至。
村口边上的破茅屋外,乱草堆里忽然传出个沙哑嗓音,差点没把人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