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该是最冷清的角落,眼下却最是热闹。
沈春行没费什么工夫就找到这里,隔着两个摊位,默默看了会儿,忽得叹口气,自然自语道:“虱子多了不怕痒,挺好。”
宝儿奇怪望她眼,没听明白,心思全放在那边两人身上,焦急地拉了下沈春行的袖子,低声劝道:“姑娘,常大夫这般大张旗鼓,怕是会得罪黄老板……”
沈春行没什么表情:“从我去你家开始,就得罪过了。”
葛大牛虽重新支起摊子,卖得却是些竹筐木碗的小物件,并未敢直接与济昌药铺杠上,可这并不代表对方一无所觉。
她又从未隐藏过行踪,济昌药铺若是有心想查,自然能查到她头上。
再者,从阿淮把宝儿送到自己身边开始,就注定要掺和进这些是非里,他可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宝儿脸上有喜有忧,既高兴于黄老板要倒霉了,又怕会因此害到沈姑娘,可想到老爷乃本地县令,又觉没人敢与朝廷作对?
然而转念再一想,强龙不压地头蛇,她爹都说了,济昌药铺背后乃是有靠山的……
一张小脸就此皱成了包子。
待回过神,发现前面的人群散得差不多,沈春行当先往那边走过去,宝儿赶紧跟上。
“生意不错啊?”
常大夫正在整理药箱,听到有人揶揄自己,背过身,才发现是沈春行,没好气道:“好什么好,一个大子都没挣着。”
沈知夏把一叠药单拍在沈春行手里,比划了几下,难得显得有些生气。
其实沈春行都猜到了,如今红泸县的医药行业全被济昌药铺把控,百姓们就算找着人看病,没地方抓药,也是一样。
“我打算回去找找老王,看能采着多少采多少。”常大夫板起脸。
“拉倒吧,”沈春行摆摆手,“狭村附近够贫瘠了,有点药草,也早被你俩薅光,眼下就是掘地三尺,怕也凑不出这么多副药。”
“难道就这么放着不管?”听闻济昌药铺的天价后,老头心里隔应极了。他自问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在这种人间疾苦前,也不由怒从心生。
“其实吧,这事儿也简单,等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沈春行瞥向宝儿,她立马会意,方才的纠结快速从心头闪过,随即咬了咬牙,朝着常大夫一福身。
“老爷子高义,愿解百姓之苦,咱家虽没啥本事,却也愿出份力,药材的事,你莫要再管。明日,大伙儿定能买着便宜药。”
常大夫稀奇打量眼,认出这位圆脸姑娘前些日子去过狭村,他没记错的话,好像是薛府的丫鬟?
人不大,口气挺大。
可观沈春行面色,毫无惊讶,他也就闭上嘴,欣慰地点点头。
大事小事,总归有后生顶着。
沈家丫头跟薛家小子,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区区药铺老板,难不住他们。
便是遇着什么通天的背景,那不还有自己吗?
老头眯着眼坐到车厢外沿,努力回忆着往日里的那些关系,一阵恍惚,自嘲般摇摇头,要把那妄念给抛开。
“人老了,就是容易多想。”
车厢内。
忽得传出一声回应。
“若是连想都不敢想,又怎会知,心中所念,究竟是妄念还是执念?所以啊,趁着还能想的时候,多去想想,也未尝是件坏事。”
常大夫揉了揉昏花老眼,撇撇嘴,似对这无风亦能起泪的沙眼甚为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