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儿闻讯赶来,福了福身,语气冷淡:“姑娘不在府中,怕无法来听嬷嬷训话。”
对方住得难受,他们又岂能自在?
尤其是这位终日里拿腔拿调的老婆子,稍有不顺,便要张嘴训人,从门房到厨娘,几乎没一个能幸免于难的。
葛巴现在远远见着她就跑,生怕下一个会是自己!
这里可是北境而非京城!
他一个半截入土的老人,若是当众受辱,很难保证不做出什么伤到两家情分的事儿……到时给自己惹麻烦是小,牵连到薛县令是大!
红泸县好不容易才等来个肯干实事的县令,耽误不起。
“身为薛府的丫鬟,如此任性渎职,成天在集市里抛头露面,也不想想丢得究竟是谁的脸?”
陈嬷嬷阴阳怪气,她当然知沈春行不在府中,这几日也并非白住,该打听的事儿,不说全然知晓,总算摸了个七八成。
“还请嬷嬷慎言。”冬儿面色一沉。
旁边几个下人悄悄靠近。
如今整个薛府乃至于县衙前堂,就没一个不想讨好沈姑娘的,敢在此地说她坏话,这不是找揍吗?
他们可不懂什么规矩不规矩,薛永安压根没教过,沈春行亦不曾多加管束,都是在边关长住的糙汉,只懂得一个道理——拿着谁的钱就要为谁办事!
即便赔上这条命!也得对得起全家老小碗里那块肉食!
“嬷嬷,我知姓沈的在哪儿,不若辛苦您亲自走一趟?也好叫百姓们都知那人的真面目……”有随行丫鬟暗中拉了拉陈嬷嬷的袖子,低声劝阻。
此行所带的护卫,乃是听命于陈管事,虽然两人都姓“陈”,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一个久居于后宅,一个则常年外派统管重要事务,很受国公爷器重。
陈嬷嬷想要与他争权,那是没有可能的。
别看前几日,陈合似不偏不倚,全程和稀泥,但只依着他的身份,没有站在国公府一边,就已经很说明问题。
“走,你带路!”
堂堂县令,又身为国公爷的远方子侄,她治不了薛永安,难道还治不了一个小小丫鬟?
即便对方心中再不满,总不至于为了个丫鬟跟国公府正面硬碰吧……
也就是无人能听见她的心声,若能听见,只怕县衙对面常年以写状纸为生的老童生,都得跳出来告诉陈嬷嬷:
可太会啦!
只他帮人递状子期间,就听那位年轻县令提起沈姑娘不下三回!
前儿有人告邻居占道放杂物,夜间路黑,绊倒了自家老娘。
薛县令一听,这两家人住在城南集市旁边,当即责令被告将道让出,怕他阳奉阴违,还特地差了两名衙役去帮忙挪物。
那些衙役竟也很乐意,偷偷告诉老童生,万一沈姑娘从旁经过,惊着她家骡车,可就不是光赔医药费能了的事呢,薛大人这是提前为被告解忧啊……
听听,听听,有几个男人能对媳妇这般细心?
别看沈姑娘在外自称是薛府的丫鬟,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信这话!
反正老童生见到陈嬷嬷带着人气势汹汹离开县衙,他裹了裹身上的薄衣,心里很是感慨。
终于来了个没脑子的……怕是有好戏看咯!
把几案上的纸笔一卷,收进书娄中,往身上一背,老童生慢悠悠朝城南集市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