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
“嗯?!”
瞧见床头立着个黑黢黢人影,杨烟先是一惊,凝神仔细瞅了一眼,立刻又缩回被子。
妈耶,这是来逮她了啊。
闭上眼睛盘算,该怎么解释。
但外头毫无动静。
冷玉笙是过了好一会儿才算解了冻,所有血液回流胸腔,没顶的冷意退散,双手渐渐有了知觉,始觉出腕上痛楚来。
他本就目力极强,早看清楚她慌乱的表情。
此刻盯着眼前一团鼓鼓囊囊,还是熟悉的缩头乌龟样子,还是那个鲜活的人。
然后被子又被偷偷摸摸拉开了,那姑娘的脸从里边重新露了出来,两只大眼睛叽里咕噜转悠着,俨然在努力瞎编些理由。
冷玉笙没有动弹,似看出了某种小把戏,等着看她表演。
然而——
在他目不转睛的盯看中,她只是向他张开臂膀,撅着小嘴儿说:“抱抱。”
刚解过冻的人仿佛立刻融化了。
一颗因思念而焦灼、恐惧的心终于落了地,巨大的幸福又笼罩过来。
他跪到床上,弯腰从被中将她捞出,一把拥住,埋头进她的颈间。
杨烟的两只手还在他身后支着,嘴角狡黠地勾了勾。
“好啦,好啦,抱下就好了。”她推了推冷玉笙,却没推开。
他的手在她背上摩挲,丈量过每一寸肌肤,蛛网般将她裹紧。
感觉有什么从背后渐渐濡湿她的衣服,温温热热。
空气里血的味道更浓了些。
他贪婪地嗅着她,胸腔起伏地厉害,良久,才贴着她耳朵低低道:“阿嫣,我肯定是疯了……你别不要我……”
她不在他身边才两天,就会疯到担心她不要他,担心有人要害她。
疯到会犯这种傻子才犯的错误,连基本的判断力都没了。
他的手不安地在她身上蹭来蹭去,杨烟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但也没心思考虑别的,因为一股热流已经不受控制地顺着大腿根淌了下来。
“韩泠,血……”
她慌地夹住裤腿要爬走,冷玉笙却还是不放开,手抚到她胸上,留了个黑乎乎掌印。
杨烟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你手上怎么都是血?!”
“嗯?”冷玉笙才惊得松开她,觉出自己满手都黏糊糊湿答答。
杨烟从床头摸到油灯点燃,照亮了室内,才发现自己白色里衣上全都是凌乱血渍,热意冷却成了凉意。
上边是他的血。
下边是她自己的血。
床沿被上也都落了血。
但她顾不上自己了,抬起他的手查看,腕上伤口还在往外冒着血珠,眼前人唇色已然苍白,脸颊却因动情泛着红。
血滴点点延伸到窗台,暴露了某种行迹——他就是这么滴着血一路找了过来,自己却毫无察觉。
-
“你就是个疯子,又是在哪儿弄的伤?”
杨烟丢开他的手腕,下床去找纱布和伤药,揣了一小兜瓶瓶罐罐过来。
冷玉笙倚着她的枕头偎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瞧着她拿纱布仔仔细细地给伤口按压止血。
“阿嫣,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却可怜巴巴地问。
“你为什么这么想?”杨烟疑惑着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双天生冷淡的眼睛此刻蒙了层脆弱,像将碎未碎的冰,一丝丝裂纹正从内部扩散,发出不易察觉的细微声响。
“我不知道。”他抿了抿唇,把头转到一边去,不再看她,“你,睡了我就跑,始乱终弃。”
杨烟低着头给他涂药,故意按得重了些,给他疼地倒抽一口气。
“是谁叫蔡牧史称我‘夫人’的?当我是烟花女子么?你不要面子,我还要啊。”
似戳到他的痛处,冷玉笙不说话了。
她明明知道,那是他如何努力都给不了她的东西。
沉默一会儿,他突然反手握住她的手:“阿嫣,本王就是你的面子。”
“哎呀,别动,刚止了血!”杨烟将他手重新翻转过来,伤口果然又在渗血。
她觉出自己有些过分:“我不说了,不说了,你别激动。”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等太久。”冷玉笙又道。
“等什么?”杨烟正重新给他抹药,闻言心里一惊。
冷玉笙垂眸失神了一瞬,只淡淡回了句:“没事。”
他既不想说,那她就不问。
“你还没说,到底怎么伤的?”杨烟一边给他包扎,一边扯开话题,“路上遇到坏人了?”
她一直知道京城于他不是太平之地。
冷玉笙终于想起这茬,眼前浮出一张状如恶鬼的面具。
他是来害她的吗?却没出手。
是没出手,还是未来得及出手?
可明明那人比他功夫要强,凭什么把他们都放过?
此刻那人还在周围藏着么?
心里冒出一连串疑问,他机警地四下打量,周围无声无息,只有眼前女子一丝不苟地给他裹着纱布,细心系上结子。
均匀的呼吸传入他的耳朵。
他突然想起在彭州运河码头小镇,苏可久说的话——
-“您是真不知道,她一直有个心上人吗?”
-“她的心上人昨日已去大理寺将她带走,以后也会一直守着她。”
“一直守着她……” 冷玉笙心里翻腾着几个字,苏毓从不会说废话,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