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没想到的是，铁蛋只是看了他一眼，再次紧紧搂着瞎狗子的脖子大声哭喊:“不要，那娘们掐我可疼了！”

瞎狗子轻轻拍着铁蛋的后背，摇晃着安抚。

夏雨林脸色当时就不好看了，很失望的样子，回头问左右:“我不在的时候，我媳妇打铁蛋不？”

他身边的几个皇协军低着头支支吾吾，不用再问了，这等于给了答案了。

马东兴从后面走过来说:“报告营长。嫂子打铁蛋是真的狠，别人不敢说，我敢说，那是朝死里打呀，这才五岁的孩子，就用鞋底扇耳光，大人都受不了，何况他还是个孩子…”

“他麻辣隔壁的！熊娘们不想过了！”夏雨林气得骂脏话。

瞎狗子趁机说道:“你问问铁蛋跟他亲娘的是啥日子！铁蛋，跟你亲爹说说，跟狗子叔过的好不？”

铁蛋擦了眼泪回头说:“跟狗子叔好，天天吃白面馒头，天天有肉吃，没人敢欺负我…”

瞎狗子很得意:“听见没，小孩不会扯瞎话，他跟着我们，一点苦都不用吃。你说说你，天天打仗，你要是哪天闭气了，你这个儿子也就没人养活了，跟着她亲娘，就算咱们两个都死了，我留给他们的钱可以一辈子不愁吃喝，你行不？”

夏雨林沉默了，拳头攥紧，想揍人，又觉得理亏。

瞎狗子趁热打铁:“这兵荒马乱的，能活着已经不容易了，你也不想自己儿子流落街头吧，反正你又娶媳妇生孩子了，也不差铁蛋这一个，你要是想见孩子了，可以买点东西随时来看望，又不要你出钱养孩子，多好的事！你再想想呗！”

夏雨林愣了片刻，指着瞎狗子说:“你过来，咱们两个单独谈谈！”

瞎狗子把铁蛋交给禹航，大大方方地跟着夏雨林进到没人的巷口，一下子就被夏雨林推到墙上恶狠狠地教训说:“瞎狗子呀瞎狗子，我他妈的上辈子欠你的？你咋就逮着俺一家人霍霍呢？抢了我老婆孩子，害死俺娘，坑俺爹瞎一只眼，分了俺家的地，你到底是啥托生的？能干点人事不？”

瞎狗子扒拉开他的手，气势也丝毫不弱:“应该说是我上辈子欠你的吧？你爹娘不待见你老婆孩子，多大仇多大怨，连一口饭都不给吃？是我，瞎狗子，当汉奸，被人背后骂，打黑枪，就是挣那几口粮食替你养活老婆孩子，你老婆不跟你过了，那也怪不得她。还有你那爹娘，我啥都不想说，怎么死的，怎么伤的，你也可以上村里打听打听去，别把屎盆子往我身上扣！”

夏雨林继续咬牙切齿:“别以为两句话就能让我服气！还是那句话，咱们两个没完！这账我以后慢慢给你算！”

瞎狗子淡定地伸出手说:“行，先还我钱，不多不少，正好六百块大洋！掏钱吧。”

这下夏雨林尴尬了，不过仍然不愿意软下来:“老子凭本事借的，为啥要还你？”

“你还骂我贱呢！咋有脸的？你才是最不要脸的那个！”瞎狗子鄙视地说，“说我当汉奸，你不也过来当汉奸了么？都是卖国贼，给我装什么好汉？我才学了一个词，叫五十步笑百步，我说的对不？”

“我他娘的是为了弄死你！”夏雨林有些歇斯底里，“你记住了，不要觉得现在拿捏了宫井，我就不能动你，你等着的，要是我不亲手弄死你，我就不姓夏！”

瞎狗子故意气他:“你姓啥我不管，我也把话扔这了，你要是不弄死我，我就弄死你！”

“你给我等着！”

“我睁眼等着！”

两人互相撂狠话，谁都不让谁，继而开始互相吐口水。

终于两人都觉得无聊了，夏雨林率先让步，不过让步的语气也是一点不弱:“我是看在孩子想亲娘的份上，铁蛋你带走，要是受了委屈，我能活劈了你！”

瞎狗子坏笑着说:“铁蛋以后就是我亲生的！以后我给他置办房子娶媳妇，都不用你管的！你要是啥时候死了，提前说一声，让他去给你摔个罐子！”

“提前？我提前弄死你个龟孙！”夏雨林的嘴也臭得很。

禹航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了，扯着喉咙喊:“恁两个嚼够了么？铁蛋要回去吃肉包子！”

两人同时闭嘴，不过还是互相恶狠狠地指着对方，嘴里嘀嘀咕咕地从巷口里出来。

不管怎么着，铁蛋是抢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