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2)

第九章崩溃的边缘

烟雨迷蒙,三月的春风传送着春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已经整整半个月,但春雨仿佛没有停歇的预兆。

窗外朦胧一片,仿佛蒙上一方薄纱,似雾似烟。远处的房屋笼罩在烟雨中,淡淡的轮廓隐约可见。油绿的嫩芽湿漉漉的,水珠晶莹剔透,一滴一滴在春泥中砸开。

落地窗的玻璃被关上,薄薄的雾气凝结在冰凉的玻璃上,什么也看不见。

叶夜关上落地玻璃,将飘洒雨丝阻挡在户外。

三月的清晨,朦胧的烟雨,空气冰凉冰凉,她穿着一件薄薄的外套,怔怔的的看着迷蒙的玻璃落地窗,然后她慢慢地低下头,凝视着瘦削的手腕。

叶夜一阵心痛,温润的眼眶涌上氤氲。

他以为放手了,放过她,她就会幸福的。所以他选择了放手,他希望她幸福的,但……

那天她说着:嫁给徐臣,她很幸福,所以他将所有的祝福送给她。

但他再一次看见却是在医院。

已经整整半个月,她总是这样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看着窗外。如果没有人关上落地玻璃窗,她可以这样坐着一整天。窗户被关上,她就会直直地你凝视日渐瘦削的手腕,仿佛会这样看着一辈子,仿佛她的手腕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没有人可以靠近她,即使睡着了,有人靠近她也会突然惊醒,恐惧的蜷缩着身体,剧烈的颤抖着,仿佛潜意识里所有人都会伤害她。

医生只能给她不停地注射镇定剂,给她注射营养液,让她睡着,才能给她进行治疗,但一个半月,她还是没有一丝起色,她仿佛陷入了某种恐惧,陷入某种厌恶,恐惧人的接触,嫌恶自己的身体,甚至每天洗澡,她都用刷子用力的刷洗着身体,甚至将皮肤搓得红肿,仿佛想将什么肮脏的东西洗掉。

“将衣服穿上好不好?”叶夜小心翼翼的靠近她,隔着三步的距离将衣服递到她面前。

许安静往后退,身体紧紧抵住床头,身体本能的颤抖,她恐惧的看着他的手,呜咽哽在喉咙。

“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也不会触碰你,将衣服穿上好不好?”他小心的靠近一步,友善的对着她微笑,保证不会触碰她的一下。

看着他的手,她恐惧的摇晃着脑袋,仿佛他是魔鬼,会伤害她一样。

叶夜苦涩的笑,她怕他,或者说她害怕任何人,她的世界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仿佛只有这样才不会有人伤害到她。

他以为他有足够的耐心让她接受他,但看见她日渐陷入自我的世界里,而他却无能无力,他突然憎恨自己。

如果他没有放手,如果他一直留在她的身边,她就不会……

为什么要放手呢?即使她不幸福,即使她不会快乐,但他可以永远等待的,等待着她又一天可以接受他,等待她有一天可以爱上他,即使一辈子她也不会,但他可以等的,只要她留在他身边,只要健康的留在他身边……

但她怕他,即使他想走进她的世界,但她已经将他拒之门外,没有人可以走进她的世界。

将衣服放在床上,他退开数步,微笑着看着她,仿佛说他不会伤害她的。

她看看他,又看看床上的衣服,许久,她的身体动了动,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拿起衣服,然后快速的缩回床头,死死的抱着手中的衣服。

心痛的撕裂,胸口空荡荡的,无尽的恐惧紧紧的钳制他的咽喉。

他的身体轻轻地摇晃了一下,他扶住桌沿,甩掉脑中的晕眩。也许他该休息一下,她生病了,他不能比她先倒下,她需要他的照顾,如果他倒下了,她该怎么办呢?

撑着身体,他走到病房门口,打开门,他低声吩咐几句,守在门口的黑衣男子恭敬的点头,然后离开。

数分钟后,医生和护士走进病房。

看见医生和护士,许安静突然躁动,喉咙梗咽着,低鸣的尖叫声仿佛看见会伤害她的魔鬼。

叶夜别开头不愿看见她恐惧的眼神,她该休息了,如果在这样下去,她的身体会受不了的,即使她会害怕,她还是必须注射镇定剂,然后好好的睡一觉。

护士紧紧的按着她的手臂,禁锢着不让她挣扎,尖细的针管扎进了她的肌肤。药效慢慢地发挥了作用,她的眼慢慢地闭上,身体仍惊恐的蜷缩着。

叶夜向她走去,小心翼翼的抱起她,紧紧得拥在怀里,许久才将她放躺在病床上,细细地将被角掖好。每天只有这时候他才能这样抱着她,将她拥在怀里,可以这样轻轻的触摸她的脸。

医生和护士难过的地下头,已经整整半个月了,每天他总是这样抱着她片刻,仿佛她是他最珍贵的宝贝,他的手轻轻地触碰她的脸,心疼的看着日渐瘦削的脸颊。看着她一天天的沉默,或者歇斯底里,看着她一天天自闭,男人越来越沉默,每天不眠不休留在她身边,远远的看着她的背影,他越来越无力,一个半月,男人仿佛历经了一生一世自责、内疚。

男人的身体越来越瘦削,温润的眼幽深幽深,仿佛看不见底的千年古潭,没有人可以走进他的世界,只有看着她,他的眼才可以看见一点光泽,才知道他也是有情绪的。

这样的男人到底有多爱这个女人呢?不离不弃,仿佛她是他一生的眷恋,看着她的生命在一点点消耗,男人的生命也一点点消耗着。不求同年同月生,只求同年同月死,也许,只有这样一句话才得以形容这样的感情。但这样的深情,女人不会知道,她只活在仿佛任何人都会伤害她的世界,活在隔离任何人靠近的世界。

男人拉着女人的手,细细整理她凌乱的发丝,然后又是一阵长久的凝视,仿佛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医生叹息着摇头,然后替女人进行例行的检查。

护士为女人挂上点滴,一滴滴液体静静的流淌下来,静静地输进女人的脉搏。医生取下诊听器,无能为力的摇摇头。

叶夜看着医生,仿佛已经习惯了医生这样表情。他低头凝视躺在床上的她,眼眸温柔似水。

他的手握着她挂着点滴的手,仿佛已经这样握住了一辈子。

医生和护士悄悄地走出病房,轻轻地为他们关上门。

窗外烟雨迷蒙,三月的雨丝静静地飘落,轻轻地悄无声息,染润人的眼睛。

夜色西沉

静谧如夜的高级病房,一抹人影悄悄地靠近病房,人影在病房前踌躇了片刻,轻轻地推开了病房的门。

一盏昏暗台灯染亮了病床前的暗黑角落,柔柔的灯光并不刺眼,病床的人儿静静的躺着。挂在床前的点滴一滴一滴低落,静静地流入女人的脉搏。女人挂着点滴的手半露在薄薄的丝被外,一只宽大白皙的手将女人的手轻轻的握在掌心,仿佛这样就可以不让女人的手被冻着。

男人的头轻轻的趴在病床前,轻轻地触碰着女人的手腕,男人的眼轻轻地闭着,长长的睫毛下有一圈圈的阴影,仿佛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静的睡过了。

徐臣胸口一痛,身体轻轻地摇晃了一下。男人的握着她的手,仿佛他们是一体的,仿佛没有人可以将他们在分开。而他在他们面前就像一个多余的人,他走不进她是世界,他已经被彻底隔绝在她的世界外。

他以为自己是可以幸福的,即使她爱的不是他,但他可以不在乎的,只要她留在他的身边,只要她幸福的对他笑,他就可以这样幸福下去,但……

原来一厢情愿的幸福终究是不会长久的,

当急急奔上旋转楼梯的他看见濒临崩溃的她,当他抱着空洞仿佛不再认识他的她,当她恐惧地挣脱他的怀抱,当他看见惊慌失措的许安薇,他就知道他的幸福原来是一个美丽的泡沫,那么幸福,那么美丽,但越美丽的东西越难以抓着,瞬间就在他的生命破灭。

当她向长长的楼梯摔下去,他以为他会死掉,如果可以他愿意用生命挽回的,他要她好好的活着,永远的幸福的对着他微笑,所以……

当他抓着她的手,当她摔下去的身体稳住,当他因为冲力往下倒下,他的心从未这样的平静过,那么幸福,那一刻,即使会死去,他竟然没有丝毫的恐惧。

但这样的幸福竟然也只是奢望,

他以为他可以在她的生命里停留,但原来只是风过无痕,甚至她看着他的眼神那么的陌生,仿佛她从来就不认识他的,仿佛她和他的世界从来就不曾有过交集。

她怕他,空洞的眼神惊慌的看着他,仿佛他是洪水猛兽,仿佛他会伤害她。她防备地看着他,惊恐的眼,瑟缩的身体,远远的看着他,仿佛只要他一靠近她就会落荒逃走。

灿烂的阳光,幸福的头纱静静地遗落在病床前,他静静地站在病床前凝视着她,他的脸上青痕交错,身上的结婚礼服折皱不堪。

许久,病床上的她惊慌的坐起来,惊恐的眼,恐惧的神色,她的眼睛看着她,却仿佛生命也没有看见。

徐臣握着她的手,脸上露出惊喜的笑痕,“你终于醒了。”

她的手冰冷冰冷,她看着他,空洞眼神映着狼狈的他。

她的手一颤,眼中的恐惧像重锤一样砸在他的胸口。

她瑟缩着,身体剧烈的颤抖着,喉咙像濒临死亡的野兽发出呜呜的低鸣。

徐臣心底一阵刺痛,笨拙青紫的手伸向她,如果他留在她身边,如果他早一分钟到,也许就不会……

看着他是手,她歇斯底里的尖叫,破碎的尖叫声刺进他的胸口。她剧烈的挣扎,眼神狂乱。病床柜台上的水果、瓶罐、玻璃杯洒落一地,病床因她的挣扎剧烈的摇晃着。

“静——。”他紧紧抓着她的手臂。

“……不……要……”

破碎的尖叫声,就像动物濒临死亡的低鸣,她的脸惨白惨白,陷入癫狂。

她的指甲划破的手背,也划破自己的肌肤,丝丝的指痕触目惊心留下肌肤上,一丝丝血迹沿着她的手臂滑。

她喉咙呜咽,眼睛里充满恐惧,指甲在他手上留下一道道伤痕。

“静——。”徐臣想要阻止她的自我伤害,但疯狂的她仿佛听不见他的声音,仿佛即使毁掉手臂上的肌肤也是不会痛的。

徐臣惊慌地放开她,害怕这样的她会真的伤害自己。

她浑身颤抖,往床头一动,然后抱着颤抖的身体,蜷缩着身体。她看着他,眼中恐惧防备,右手死死握着挣扎着摸索来的破碎的玻璃片。破碎的玻璃利刃刺进她的掌心,丝丝鲜血滴落在素白的被单上。

“静……”徐臣怔怔的站着,惊慌地看着她手心的玻璃碎片,害怕她会伤到自己,他想要靠近她,想要夺走她手心的玻璃碎片,却有害怕她会狂乱的伤了自己。

一股恐惧的惊慌紧紧钳制他,这种惊慌撕裂他的心脏,然后绝望的刺进心底。她怕他,这样的她是他不曾见过的,癫狂、惊慌、恐惧,仿佛每个人都会伤害她,仿佛她的世界只有伤害,仿佛她的世界已经崩溃……

“静——。”他的低低的呼唤,深深的恐惧让他的声音颤抖飘渺,她仿佛没有听见,看着他的眼陌生而恐惧。

徐臣突然坠入深深的黑洞中,无边无际的恐惧,无边无际的心疼。他以为这是他最幸福的一天,但还未来得及从幸福中清醒,却将他打入痛苦的地狱。

她不记得了……

她的世界崩溃了……

伤害、恐惧……

她怕他,

甚至该说她怕任何人……

她的世界只有她自己……

他从来就不曾走进她的世界……

他的脸色苍白似雪,寒冷一点点从指教窜入,他感到生命一点点冻结,一点点的死去。

如果不是他……

如果不是他……

她就不会受到伤害……

许安薇就不会情愿两败俱伤……

如果可以……

他情愿那个人是他……

如果必须有一个人会被毁掉……

他希望那个是他……

他久久的站在那里,他甚至没有看见医生和护士进来,甚至没有听见她歇斯底里惊恐的鸣叫,甚至没有看见最恨他的他进来。

他以为他可以给她幸福,即使她不爱他,但终有一天她会爱上他,他以为这世界上,只有他可以真正的让她幸福。

但嫁给他,她真的会幸福吗?

即使她微笑着对他说嫁给他,她会幸福的,但真的可以幸福吗?

她曾经爱过他,但真的爱过吗?

那么冷漠的她,不会轻易爱上任何人,但只要爱上了就会一辈子。

但记忆不再,她真的会记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