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章辞一头扎进母亲李氏怀里。
胖嘟嘟的两指捏着红绳,努力伸长手臂,让玉佩离自己远点……
可他力气好大,推着她的手臂一寸一寸靠近。
窦章辞麻了。
太子殿下……打小就这么吓人吗?!
她没见过小时候的太子殿下,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成年后的太子崔诩。
一袭黑袍,长身玉立,倒提一柄滴血的长锋,如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凌厉的丹凤眼一眨不眨,满殿积尸如山。
他提步跨出门扉,手中拎着大将军、建安侯杨普威的项上人头。
从那颗头颅里滴出的黑红色的血,淌过大殿金砖,流过白玉阶。
脏污的血和永远定格的狰狞表情,为一场险些颠覆皇朝的动乱画上句号。
忽而比今日还压抑的无边阴云中探出一道光。
从万里之遥的穹顶投到他身上,他玄黑的衣摆下,滴着不知哪个贼子的血。
既光明又妖冶。
她想,恶鬼怎么能见光?
可他迎着光,血衫换黄袍,登临九五。
窦章辞几不可查的打了个冷颤。
那是她此生难忘的一眼,现在的他远不如那时可怕。
她却依旧被吓到僵住,手里的玉佩丢也不敢,不丢也不是。
剩下一只小肉手捂脸。
她很冤呐!
不是她惹他的呀!明明是他孟浪!
埋怀里的小脸用力到变了形,可怜巴巴的眼泪瞬间洇湿李氏的衣襟。
窦家众人快心疼死了。
“殿下恕罪,阿辞还小,不懂事,您先放开她好不好?”
小闺女哭得李氏心揪着疼。
忙蹲身,撑着窦章辞没几寸长的小手臂,心疼地哄太子放手。
大魏天下重儒学,讲究三纲五常,君臣父子。
只要崔诩一天是皇帝的儿子,一天是储君,他们就一天要恭恭敬敬,哪怕太子殿下欺负人!
哪怕他强行要和她家小闺女成婚!
多炸裂呐!李氏要疯了。
玩归玩,闹归闹,别拿她闺女的终身大事开玩笑!
这九岁小儿知道她家小闺女的含金量吗?
她小闺女的祖父,那是吏部尚书兼内阁首辅!先帝钦定给皇上的帝师!
外祖父是礼部尚书兼内阁大学士。
如此显赫的出身,只要一块玉佩就能娶走?
看不起谁呢!
而且她家阿辞今年才三岁半呐!
太子殿下是活不到成年吗这么猴急?
李氏属于是敢怒不敢言,内心骂骂咧咧,脸上温温柔柔,满口白牙,咬都不敢咬。
崔诩冷幽幽地笑,“放开她?”
他恨不得打断她的腿,拔了她的手筋,每天堵着她的嘴,绑在昭阳殿里,高高在上的供着。
从根本上断绝她一切可以自尽的可能!
放开她?“休想!”
清脆稚气的童声,已经有上位者的威压。
窦章辞嘴一瘪,短促地“嘤!”出声。
“不许哭!”
他粗暴打断她的哭腔,稚嫩的脸不怒自威,更别说带了薄怒。
一群大人全被喝了个激灵,何况是娇娇柔柔的小宝贝。
哭声戛然而止。
一对肉乎乎的小肩膀,裹在毛茸茸的狐皮斗篷里轻轻抖动。
连带着僵直的手臂也开始发抖,“不……不要……”
没几息,“嘤——嘤——”
淡得像风,若有似无。
窦章辞趴在李氏肩头,把眼泪蹭到李氏斗篷上。
她也不想哭的,可忍不住怎么办?三岁多的身体,有其本能,她控制不住……
边抽抽,边缓缓回头,肉乎乎的脸上两条濡湿的睫毛分外晶莹。
眼睛一眨一眨,仿佛夜幕中的星子在闪耀。
崔诩心底被浅浅一击。
算了,不必那么血腥,绑起来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