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中点着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的香烛,青色的烟雾在金色的阳光中弥漫,最后拢聚在檀香木制成的床榻之上,董白跪坐在柔软的被褥旁,身前,放着她常穿的那身紫袍,以及内里的衣裳。
她将自己的整个身子,都暴露在梁祯的视线之中,不带一点遮挡。显而易见的,董白的身材,并没有因为生育而变得臃肿,皮肤也依旧如羊奶那般白皙润滑,跟两年前相比,她身体上的唯一变化,可能就是软腹正中,多出来的那道妊娠纹。
“把你的衣裳穿上。”梁祯就坐在董白面前,不过他的双目,却一直盯着董白的双颊,没有哪怕一丝余光,落在她的娇躯上。
“这才是我在旁人眼中的真实模样。”董白的眼眸,虽不如盈儿那般变幻无常,但也是多姿多彩的,比如现在,她虽然依旧眼含笑意,但这笑意之上,却还盖上了一层朦胧。
“你在胡说些什么?”
“初平二年,我不就像现今这样,在外人面前晃了两个月?”
董白说的,正是韩越对她下药的事,而此事,梁祯最终,也没有给韩越任何实质性的惩罚——如果永不重用也算是惩罚的话。
“那个老妇,是谁找回来的?”梁祯强按下心中的情绪,以保持语气中,那跟盈儿无异的森寒。
“雨山。”董白不假思索道,“但你要罚,便罚我。”
“为什么?”梁祯微微昂起头,以让自己的神情显得更冷漠,但他忘了,人最刻意营造的,往往就是自己所最为欠缺的。
“他是我带回来的。无论这事他是有心还是无意,我都有错。”这么久了,董白的双手一直都是以反剪的状态背在背上的,尽管,她并没有真的被绳子束缚住。
梁祯知道,尽管白儿比盈儿年幼许多,但此刻她的身侧,也一定跟盈儿一样,聚拢着一批人,一批与盈儿不合的人。而至今为止,白儿的表现,也都在表明,她确实,在朝着一个合格的领导者的方向成长。
“我不希望,你跟她斗。”梁祯终于无法保持冷淡的神情,因为他的内心深处,对董白,是有真情在的,而有真情的人,有怎可能一直伤害对方?
“祖君还在的时候,你就教我读《汉书》,读《史记》。跟我说,这庙堂之上的凶险。”董白秀美的双眸中,忽地泛起盈盈的波光,“这后来的日子,你的话,果然一一应验了。”
梁祯将紫袍扬开,并轻轻披在董白肩上:“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董白的肩胛开始不受控制地颤动起来。
“由我去想!”梁祯厉声道,“你不会是她的对手。”
梁祯没想到,自己这一吼。竟将董白吓得愣住了,或许,是因为这一嗓子,勾起了董白脑海中,更为远久的记忆吧?
那是两人第一次相见时的事了,那个时候,董白还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见谁都敢昂起鼻子,直到,被尚是别部司马的梁祯吼了一嗓子,她才开始知道收敛。
“抱歉,我有点激动。”梁祯轻轻地董白搂入怀中,并用布满老茧的左手轻轻地摩挲着董白的背脊,“你是太师的孙女,我是梁冀的族人。如果我不能在战场上击败关东群雄,无论是我,还是你跟益寿,都活不成。”
“但若想取胜,就离不开盈儿。”梁祯总算道出了,这么多年来,一直压在他心底的那句话。
他之所以无条件地信任盈儿,并放任她培育自己的势力,乃至于成立一个跟缉事曹一样笼罩在迷雾之中的组织,归根到底,除了心中的深情外,就是梁祯知道,要是没有了盈儿,自己是断然无法维持当今的状况的。
说白了,梁祯的集团,就是由他跟盈儿共同组建的,缺了谁,都不行。
“但她一直不待见我。”董白嘟起嘴,悻悻道。
“白儿,我不会亏待你们母子。但我也希望,你不要为难三丫。因为三丫的背后,是颍川荀氏。我需要荀氏,来帮我治理河山。”
梁祯回避了白儿跟盈儿之间的恩怨,因为这女孩之间的恩怨,作为男人,他是无论如何都理不清,也难以做出公正的判决的,因此,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画下一条明确的红线——争宠可以,杀人不行。
“那你需要我来帮你做什么?”
董白跟黑齿影寒最大的不同,就是董白身上,带着西州人特有的直接,而盈儿身上,则充斥着官僚所特有的含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