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三份承诺书(1 / 2)

有一种熟悉叫陌生,有一种诚实叫狡猾,有一种承诺叫撒谎。说的天花乱坠,谁信呢?

选举之日进入倒计时,三位候选人为了自己的目标紧锣密鼓地做着最后的冲刺。时间在他们披挂上阵前,彷徨地快速流逝,村子里显得格外宁静。尤其是村委会楼顶上那些面向八方的高音喇叭,破天荒地变成了哑巴。村里人们平时都讨厌吕耕田、金大浪趴在扩音器上发酒疯骂人。而今换届选举这么隆重的大事,高音喇叭却不去发挥它的作用,这是为了什么?人们不禁怀疑,难道又是上边已经指定好了?不需要村民们瞎操心了?

镇里派柳成荫一组五人进驻昂首村,引导和监督此项选举工作。当尚良打开村委会那把快要生锈的铁将军,一伙人涌进屋子后,带进一股冷风,办公桌上的灰尘裹夹着废纸满屋飘荡,长久无人眷顾的办公场所,冷飕飕的,好像四壁都透着寒风。一群人都冻得缩着脖子、拢着袖子,脚下不停地跳着“踢踏舞”,呼出去的气马上变成满屋云雾。柳成荫骂道:“这儿简着成了二五眼的买卖——灰摊子了!寒冬腊月、天寒地冻,连个炉子都不生,这不是让俺们来卖冻肉吗?怎地?高音喇叭也冻成哑巴了?尚良,俺不知道你们是怎样搞得宣传?村里的老百姓知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俺算看出来了,你们村真的是灰下二道眉来了!再不挑撒个有威信的人管着,会越变越灰!”

尚良那张脸不管什么时候都带着笑容,他特别谦恭地说:“老柳噢,你又不是不知道,苟书记看病不在,那几位副职又不沾边儿,看门的吴乃珂跟着金大浪去雁荣市寻营生去了,俺一个当会计的,平时又没拨撩过大喇叭,没有领导指示,哪敢随便趴上去胡咧咧!这不,等着你们大驾光临,发号施令哩吗!”

那几位镇里派下来的,都是米颂平时喂肥了的,也知道尚良是站在米颂一边的,他们也不愿意站在这冰窟窿里耗费时间,对尚良嘟囔着:“好歹给生个炉子吧!冻得俺们清脓带都下来了,上下牙打架哩,能结巴着在喇叭上说话吗?”他们征求柳成荫的意见:“咱们还是找个热乎的地方吃口热乎饭再说吧!”

尚良马上附和道:“应该的,应该的!米颂早就交代过,老米店有咱固定的包间,你们先去,俺随后就到。”

柳成荫说:“从今天开始,把炉子生着了,你就负责宣传,让村里人们都知道要换届选举了。争取用一天时间,把选民证发下去,两天后持证参选。”

尚良说:“时间太紧了,靠俺一个人,上千张选民证,光填写选民证也得一天时间,哪有时间逐户发下去?”

柳成荫说:“你不会找几个人帮帮忙?”

尚良说:“事情都让他们做坏了,光用人不给报酬,没人尿了!”

柳成荫皱皱眉头说:“过去的事不提了,眼下的事非得办。叫上你们班子里那伙人,捏作个选举领导组,先把头挑起来,不然乱混混的,群龙无首,怎工作?”

尚良说:“俺倒有个不偏三不向四的法子,不知道使得不?”

柳成荫说:“说出来看看。”

尚良说:“为了参选三方都没意见,让他们各自推出几个人来,不就公平没闲话了?加上镇领导、加上村委一伙人,这不就有头有尾了?”

柳成荫顺水推舟,说:“就按你说的办,明天开个碰头会,把方案定下来,俺好向镇领导们汇报,等领导们点了头,就开始选举。冷书记对昂首村选举很关心,全镇二十多个村子,咱们这一组起着示范作用,可不能球糊马叉的把事情搞砸了!”

尚良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走吧,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尚良通过高音喇叭召集来一群助阵的,其中有一位是米颂手下的管水员,名叫王奔,是个穆仁智似的人物,为米颂催讨水费,敲门砸窗、张牙舞爪、不讲情面、毫不手软。对米颂忠心耿耿、马首是瞻,米颂的命令就是圣旨,为了把米颂扶上高台,他会不遗余力、摇旗呐喊,甚至和不同意见的人们大吵大闹。加上吴乃珂、巴耳根、魏有才钻在中间排斥异己,胡搅蛮缠,昂首村选举未至,已是阴风兮兮,迷雾重重。

张春来阵营势力单薄,高广动员村里几位敢讲真话的村民为张春来助选,他们是曹拴牛、孙谷雨、李煌、宫商阕,这些人往那儿一坐,犹如给对方平坦的大路上扔下几块巨石,连肆无忌惮的王奔,说话都有点结巴了。这就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哩。

就在发放选民证的前一天,苟成艮从北京回来了。他强撑着虚弱的病体,坐在村委会正中那把椅子上,与柳成荫他们共同主持着昂首村村委会换届选举前的各项安排工作。多年的从政经验,一个党员起码的道德操守,他不希望参选各方撕破脸失去控制,更不希望哪一方在混乱中窃取政权。他想让米颂的接班在阳光下进行,做到名正言顺,无可挑剔。所以,他一回来,首先把金二浪、米颂、张春来叫到一起,进行了一通“和为贵”的教育,理顺了目下的混乱局面,震慑住个别人的嚣张气焰。他摆出一副公正无私的姿态,其实是怕本来安排妥帖的、水到渠成的事情,被别人搅坏了。他要为实现自己预定的目的奋斗到底,直至耗尽最后的精力。

公历十二月末,正是北方黄土高原一年中最寒冷的隆冬季节,从入冬到现在,持续干旱,干冷干冷的西北风呼啸而过,搅起阵阵黄沙。五颜六色的包装袋子,随风飘荡,张挂在大街小巷的电线上,七长八短,很不雅观。迎街商户,棉门帘低垂,烟筒里冒出滚滚浓烟,把装点门面的广告牌子熏得面目全非。街面上摆小摊的小商小贩们穿着臃肿的皮大衣,带着皮帽子、皮手套,龟缩在向阳的角落里,猛抽着卷烟取暖,有一声没一声地吆喝着稀少的行人光顾。叫卖声在风中显得那么苍白无力。街上的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有关帝庙前聚了一群关心“政治”的村民。他们在评论廊柱上贴着的三位候选人的“竞选承诺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