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欣激动地摇头,声音颤抖得厉害,哽咽道:“你知道吗?就在他赴死的那一刻,我看得出他依旧恨着我,就连一句话都不肯对我说。”
姜夫人走到付欣身旁,轻拍她的后背为她顺气,说道:“付欣,你不要激动,快冷静下来。”
付欣继续哽咽道:“子论这孩子不擅长的就是表达情感,又倔强又让人心疼。”
说着说着,她深藏在心底的回忆被勾起,每讲一句就让她窒息不已:
“我记得那一年我婆婆珍藏的书画不知被谁撕碎了,她大发雷霆要找出作恶者。”
“她一听到有人说子论他经常去看那幅画,就不分青红皂白地让人将子论抓起来处罚他,任凭我怎么求情,她和公孙宇学都不肯放过子论。”
“最后才发现那幅画根本就没有被毁掉,而真正被撕烂的是子论自己仿制的画。”
姜夫人很是好奇,付欣怎么会讲起这件事,但之后她就明白了。
付欣苦笑,继续说道:“那时候他们让我站在一旁,看着子论被打,哪怕板子一起一落将子论打得皮开肉绽我也不能上前阻止。”
“我亲眼看着公孙宇学抓起子论的头发问他是否知错,就在子论坚持说他没错之后,公孙宇学还威胁我,让我亲手将一颗不知名的药喂给子论吃。”
说着说着,她的眼睛多了几分狠意,说道:“最后他们差点将我的子论打死,也害得子论怨我、恨我,甚至自那天后,子论像是变了个人,他不爱笑了,对公孙府的所有人都有了防备和疏离。”
渐渐地,付欣变得更加激动,双手紧紧地抓住桌子边缘,强忍着狂躁道:“之后我才知道,他们是害怕子论崭露头角后会不受控制,才这么对他的。”
“啊!我恨他们,也恨我无能,是我自己弄丢了我的儿子啊!”
姜夫人看到她嘴角流出来血,急忙劝道:“你快冷静下来,你不要命了!”
付欣制止了姜夫人靠近她,她眼中满是歉意说道:“还有姜念,我也对不起她,我最终还是变成像我婆婆那种人。”
“你不要再说了,赶紧冷静下来。”姜夫人见付欣的口中流出的鲜血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她会没命的。
付欣眼中满是凄凉,空洞地看着外面的街道,说道:“我今天看到我姐姐了,或许我恨了你和姜丞相这么多年就是个错误。”
“对,对不起。”
她刚说完,便昏厥了过去。
吓得姜夫人大喊出声:“付欣!”眼疾手快地接住她。
傍晚时分,姜上澄坐在大厅里,虽然在喝着茶,但他眼睛总是往大门处瞥。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心里愈发焦灼。
这么晚了,夫人她怎么还没回来,我要不要去寻一下。
就当他要起身时,大门打开了,他见姜夫人回来后立马迎了上去。
当他发现姜夫人精神不振,心一颤,心想她今日到底遇到什么了?她又想念儿了吗?
他扶着她坐下,为她斟了杯茶,问道:“夫人,你没事吧?”
“唉,没事。”姜夫人拿起茶杯,猛地饮了一杯茶后,才恢复了些精神,神秘兮兮道:“对了,我有话要跟你说”
她警惕地向四周张望,抓住姜上澄的手臂道:“这里不方便,我们去你的书房。”
说完就拉着姜上澄的手往书房里走去。
“哎!夫人,你走慢点,我……”姜上澄怎么也想不到自家夫人今天走这么快,他都要跟不上了。
没想到姜夫人一个眼刀,他后面的话就不得不咽下肚子,只好认命地跟上。
听完所有经过后,姜上澄陷入了沉默。
姜夫人推了推他的手臂,问道:“你说付雅真地还活着?当年她不是掉落悬崖了吗?”
“我之前不是说过她肯定活着嘛!我就说她当年死得有点突然有些蹊跷,公孙老贼就是不信。”
姜夫人更好奇了,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姜上澄继续说道:“当年正好举行皇家狩猎,不知为何我、付雅、付欣突然遭遇袭击,都迷路了。”
“付雅很坚定地说她认识路,我和付欣就病急乱投医跟她走,没想到最后到了一处悬崖。”
“付雅竟然说她很好奇悬崖下是什么,还吵着要走到尽头看看。”
“我不放心也跟她一起,付欣由于恐高便留在不远处,没想到的是一支暗箭射了出来,就当我躲开箭的时候,付雅竟然掉落悬崖,也恰巧公孙宇学带人出现了,然后就把我给恨上了。”
“之后我们怎么也寻不到付雅的尸体,我才坚信付雅根本就没死。”
姜上澄无奈地捂脸,他真是被冤枉的啊!
可惜他们都是只长眼,不长脑。
尤其是公孙宇学,这蠢驴!与这个人共事,他真是倒八辈子霉了。
接下来姜上澄的话就让姜夫人更震惊了。
“如今她以麟国使臣的身份出现,再加上她之前还鬼鬼祟祟地向我打听缘国的战略防线地图,我想她当年肯定与缘国的战略防线地图泄露有关。”
“那你被套话了吗?”
“她怎么可能套得了我的话,我那时候根本就不想理她,又作又怪的模样可能就公孙老贼喜欢她吧。”
姜夫人给他竖起个大拇指,说道:“干得好!”
姜夫人沉思过后,说道:“或许,缘国那年的覆国之灾应该也跟她有关。”
姜上澄也有此疑惑,但是他也还不确定,慎重地说道:“夫人,此事还没有定论,切记不要向外人提起。”
“明白,你还信不过我吗?”姜夫人保证道。
几日后,公孙宇学醉醺醺地走进府中,府里的凄清将他的醉意冲散了不少。
他不让小厮跟着,自己一人在府里漫无目的地走。
一路上,有些路灯都没再点上了,黑漆漆的格外阴森。
他坐在他常坐的亭子里,物是人非的气息向他袭来,让他不禁伤感。
他对着空气,自语道:
“自从子论夫妇死后,付欣也跟我和离了,子陵的精神愈发不振,也带着他的妻儿离开了。”
“我之前为了气付欣抬进来的侧室小妾也被我遣散走了,毕竟付欣都不在了,她们也没什么意义了。”
他眼里染上疯狂,声音越来越大,大笑道:“你们都走了哈哈哈走得好!走得好啊……”
一会儿醉意上来,他好像看到付欣在对面为他沏茶。
心中仿佛又有了熟悉的依托,毕竟自付欣离开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他对着那头坐着的付欣,嘟囔着抱怨道:“你呀,已经多久没给我沏茶了。”
随后,他眯着眼睛笑着,像是一个想要夸奖的孩子:“这些日子,我尝遍所有的茶,他们沏的茶都没有你沏的好喝。”
等凉风吹拂而过,他再次往对面看去,已是满目的黑暗。
他揉了揉眼睛,眼中的疯狂不减,说道:“这风中有沙子,害得我都流泪了。”
“付欣,你好狠心,为什么离开得这么决绝,你的儿子们也是,你们都走了,就独留我一个人在府里。”
“付欣,为何你在外面笑得这么开心,你嫁进我们这拥有滔天富贵的公孙府后却是满脸愁容,难道嫁进公孙府不是你的目的吗?”
“27年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每天都笑得这么开心,真好!真好啊!”
“我都这么努力想要留住你了,为什么我还留不住你!”
他趴在桌子上,双手手努力地往对面伸,像是在极力地挽留。
“付欣,我错了,你快回来吧。”
“我想你了,这一年来我已经受尽折磨了。”
“我想每天都可以看到你,喝你沏的茶,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只能像一只卑微的老鼠,躲在暗处看你。”
“付欣——”公孙宇学闭上眼睛,痛苦地捶着石桌,嘶喊道。
然而,偌大的公孙府完全阻挡住了他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呼唤声,反过来变成了他孤独的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