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这年端午节,
怡红院内为了晴雯吵吵闹闹,
差点闹出人命。
把个正在妙玉那里练功的黛玉
也唬得赶紧过去劝架。
宝玉这才把要撵了晴雯出去的话,
暂且放在了一边。
不想晚上回去,
那晴雯撕扇子博美人一笑的故事,
就传遍了大观园。
从此晴雯成了丫鬟里的另类。
却说那贾雨村,
这次又随了黛玉的船返京补缺。
这贾雨村,姓贾名化、表字时飞、别号雨村。本是胡州人氏,原也是诗书仕宦之族,因他生于家族末世,父母祖宗根基已尽,人口衰丧,只剩他一身一口,在家乡原也无益,因进京求取功名,一门心思想着如何再整基业。
这贾雨村这几年正到处游历。当初在金陵住着,和那甄士隐相熟,贾雨村本也算是个饱读诗书,胸怀大志的,只一心要考取功名,出人头地。可惜生不逢时,只得在那葫芦庙里暂且安身,每日里以卖字作文为生。
话说这年中秋月夜,
那贾雨村对月思乡,
不禁悲从中来。
把那平生抱负,
都化作了两行诗里:
玉在椟中求善价,
钗于奁内待时飞。
这话恰好被吃完月饼出来赏月的邻居甄士隐听到,不禁赞叹起来。遂邀了贾雨村去自家书院里,置办好美味佳肴,对月畅谈。
喝到高兴处,只听那贾雨村对月寓怀,口颂一绝云:
时逢三五便团圆,
满把晴光护玉栏。
天上一轮才捧出,
人间万姓仰头看。
那时正是江南肥硕螃蟹令人垂涎时节,这甄士隐眼见那贾雨村,不是个久居人下者,一问果真如此,只因要去京城里谋划一番,可惜没有行囊路费。
这甄士隐听罢,随即叫人取了五十两白银和两套冬衣来,那贾雨村也不客气。
第二天一早贾雨村心急着匆忙上路,甄士隐都没来得及与他告辞,本来还想写两封荐书与他,也只好作罢。
那贾雨村来到京城,每日里一门心思想着结交权贵。早把甄士隐给忘了。
也别说读书人都是糊涂蛋,这贾雨村就精明得很。他于那年八月十六日起身赴京。大比之期就中了进士,成了天子门生。先是选入外班,如今已升了本县太爷。
可惜一出道,就未免贪酷了些,且恃才侮上,不上一年,便被上司寻了个空隙,参他“性情狡猾,擅纂礼仪,且沽清正之名,而暗结虎狼之属,致使地方多事,民命不堪”等语,那当今圣上是个仁义之君,见竟有此等人为官,不禁龙颜大怒,即命革职,那贾雨村心里十分惭恨,面上却全无一点怨色,嬉笑自若。可见也是个跟着那历来的书本子,早学了一脑子如何脸皮黑厚、不要脸面。
话说那贾雨村被革职之后,就在那江北江南的金陵维扬姑苏一带,担风袖月,游览起天下胜迹来。
那贾雨村经历了前次的经验和教训,如今自然是个老手,就先是投了江南第一的甄家,做了甄家大小姐甄元春和那甄家宝贝哥儿甄宝玉的家庭教师的西席,没想到正遇到甄家失势,只好别了甄家,转投那维扬新任盐政使的林家,成了林家方五岁的林黛玉的老师。
这时节又是一载有余,那女学生的父母贾氏夫人一病而亡。那女学生守丧尽礼,那贾雨村就想辞馆别图。那女学生父亲林如海意欲令女守制读书,故又将他留下。只是因那女学生旧病复发,那贾雨村闲居无聊,便饭后出来闲步。
这一步不要紧,竟把那都中故人冷子兴,在这里给遇上了。两个人原本就投机得很,在这里遇上,更觉有缘。说不得同席坐了,整上那江北江南姑苏维扬一大桌子名菜来,那狮子头自然是极好的;那海珍干丝,自然更是不错,那糖醋红烧肉就更没的说,就连那松子鲈鱼,也不是别处随便就能有的!而那小碟里,醉虾,酱黄瓜,海带丝,大头菜,小烤鱼,糖藕,白斩鸡,糟脚爪等,都是下酒的好菜对吧!
这一顿吃,就把那江南的四大家族给各自数落了遍。两人喝得兴起,把那体己话都尽数掏了出来。贾雨村把这几年的不快,也说了个遍。那冷子兴更是于那江南四大家族的贾府如数家珍。
你道这冷子兴是哪个?
原来竟是贾府里最是有权有势的那贾政老爷的夫人王氏的陪房周瑞家里的女婿。
那自然对那贾府东西两院,
有几样是不知道的?
那喜欢石头记的书友,自然也是很熟得,就自然也不用那妙玉师父来多啰嗦。
这人要走运,真是挡也挡不住。
说话间不觉天晚要辞了出来。
不巧就遇上了当日的同僚一案参革的张如圭。那张如圭本就是当地人。革后居家,打听得都中奏准起复旧员,那冷子兴听了,就给贾雨村献计,令雨村央求了林如海,去都中烦劳贾政,那贾政正当红,如此没有不称意的。
那林如海正因夫人新丧。女儿黛玉无人照顾,贾府那边岳母念及孙女年幼无人依傍,前已遣了船只来接。如今已定了下月初二起行。
那林如海就托了贾雨村送去,还修书托了贾府老爷照看贾雨村。
这贾雨村喜出望外,原来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自己的因缘,竟是在这个女学生身上。说不得表面客气,内心里却巴不得赶紧去那都中会了贾府上的老爷们,新讨一份差事去。
那黛玉本不愿离了父亲,只是父亲再三劝慰,黛玉听了,方洒泪拜别。黛玉随了婆子丫鬟登舟,雨村自有船只,一道自维扬向都中进发。
两地非近,在途非止一日。
有日到了都中,年不过七八岁的黛玉,少不得陪了小心去入了贾府,会了外祖母等。
只说这贾雨村。
自到了都中,进入神京。先整了衣冠,带着童仆,拿了以“宗侄”自居的名帖,就去那荣国府上投了。
那西府的大老爷贾赦倒也罢了。
这二姥爷贾政却是个上进的。
彼时早已接了妹丈的推荐信,眼见这贾雨村相貌不凡,自然是个人才。两厢洽谈经济学问,把那四书五经尽数数落了一遍,又把那管墨老庄,盐铁师马,尽数评说开,二人自是相谈甚欢。自日出至日落,犹觉不足。
这贾政如得了天下第一人才一般,就向上举荐了贾雨村。圣上自是爱才如命,贾政题奏之日,贾雨村就谋得了一个复职。不上俩月,便选了金陵应天府。
说不得赶紧辞了贾政,
南下上任去了。
这才有《石头记》第二回,
开头那一幕。
话说这贾雨村在众人簇拥下,乘着四抬大红的轿子,自有那喝道开路的军头,摇旗呐喊的快手,抬着一个乌帽猩袍的官府,向应天府衙门而来。
那甄士隐的女婿封肃,只听官府上来人传唤老爷。没想到甄士隐这时已经出家一两年了。公差只好带了这封肃去问话。